當然,他和周防尊也並沒有關係融洽到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不過,HOMRA酒吧裡都是小桌子,除此之外就是吧台和茶幾,確實也沒有什麼適合兩位王權者坐在一起吃晚餐的桌子——但是現在,就這麼安靜地坐在赤組的大本營裡,聽著自己的下屬——哦,她還有個頭銜,是“自己的戀人”——嘰嘰喳喳地和赤之氏族的成員們聊得熱火朝天,他還是不由得油然產生了一種……想要笑著長長歎息一聲的感覺。
他以前當然沒有拜訪過幾次HOMRA酒吧——想來有點可笑,他居然是在周防尊去世之後,才有幾次機會應草薙出雲或者櫛名安娜之邀,來到HOMRA酒吧商談和石板有關的要務。
不過那也隻是純粹的、嚴肅的商談而已,最多坐在吧台喝一杯酒,像現在這樣置身於亂哄哄的、熱鬨的赤之氏族成員之中,和他們共進晚餐,耳朵裡鑽入的聲浪談著的不是這個世界的未來或德累斯頓石板的相關,而是最普通不過的日常,甚至是毫無營養的話題——這還真的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
他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儘量用一種文雅的方式把盤中的小牛排切成大小適中的小塊,再一塊塊叉起來送進嘴裡。在這個過程中,坐在他身旁的柳泉信雅,已經差不多跟HOMRA酒吧裡的所有人都聊過了天。
她之前就調侃過八田和鐮本,剛剛則是在跟木野花沙耶閒聊了兩句“最近還是很忙啊那些權外者真的還不消停害得SCEPTER4全員每天還是要超時工作這簡直是破壞勞動基準法”之類毫無營養(?)的話題;現在她又跟坐在相鄰那一桌的十束多多良搭上了話。
“……嘛,我最近也沒做什麼呀。”十束多多良正用他那種標誌性的溫潤聲線,語氣柔和地說道。
“自從解決了石板的問題之後,事情是容易得多啦。簡單到讓人常常有種錯覺,就是之前發生過的一切難道都是幻覺嗎……”說到這裡,他停下來笑了笑,仿佛還深有感慨似的。
柳泉信雅笑了起來。
“怎麼可能是幻覺啊……”她開玩笑似的說道,“上學的時候禮司君一本正經地說什麼合格的青部成員每次考試必須保持在90分以上,否則就要強迫退部;我信以為真,考試前拚命複習得簡直要死了!那種日子絕對不是幻覺!我的印象簡直太深刻了!簡直比現在跟違法的‘權外者’戰鬥還要艱苦一百倍!”
宗像禮司:“……”
啊,這個世界裡的“自己”原來還做過這種事嗎。他怎麼不知道自己麵對一個理應很有好感的女孩子的時候,還有這種惡趣味啊?!
可是這間屋子裡好像沒有一個人覺得柳泉信雅敘述的回憶太玄幻似的,他甚至看到十束多多良同情地點了點頭,向著柳泉信雅投過來了一點安慰的眼光。
“嘛……宗像君是因為自己很優秀,所以期許著柳泉君也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吧……”十束多多良溫柔地說道。
柳泉信雅咧嘴一笑,十分自然地吐槽道:“他那是優秀得有點過頭啦!我原本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好學生了,但是跟他一比,就好像隻是個愚蠢的凡人而已——”
宗像禮司:“……”
啊,他還坐在這裡,她就毫不留情地開始吐槽他,這樣真的好嗎。
這真的是這個世界裡的“自己”與這位名為“戀人”的年輕姑娘的相處之道嗎——?!
然而HOMRA裡的這些人,沒有一個覺得柳泉信雅說得有什麼不對的。他們甚至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就好像這種互黑(?)的事情經常發生,所以他們已經感到十分自然、適應良好了似的。
就連周防尊,聽到這種關於成績的話題,也撩起眼皮來瞥了他們的方向一眼,然後重重地哼了一聲。
宗像禮司:?
十束多多良溫和地笑著——但是卻無比勇敢(?)地吐槽道:“說到上學的話……KING最後終於和我們一起畢業了~!嗯~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周防尊:“哼。”
宗像禮司:“……”
雖然他不知道在“超葦中學園”時期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聽十束多多良話語裡的潛台詞也覺得不太妙啊?
他忍不住向著身旁的柳泉信雅微微傾身,低聲附耳問道:“……在‘超葦中學園’的時候,周防的成績……很不理想嗎?”
柳泉信雅頓了一下,也向著他的方向側過臉來,同樣壓低了聲音,答道:“……連續留級了兩年,最終留到了和沙耶、八田、鐮本同班,那一年才終於畢業了……草薙君和十束君都從周防前輩的同級生變成了前輩,所以——”
宗像禮司啊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重新坐直了身軀,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個世界裡的故事……不得不說,有的時候,還真的是很奇妙的啊?
雖然玄幻,雖然荒謬……然而卻統統都帶著一種溫馨的色彩。不管是“宗像禮司”騙柳泉信雅賣命學習也好,還是周防尊一路留級留到險些變成所有人的後輩也好……都是那種聽上去雖然有點糟糕、然而想起來的時候會帶著微笑的,美妙的故事。
……或許,這就是最理想的世界吧。宗像禮司想。
是站在他自己的那個世界、難以企及的,美妙而理想的,全新世界。
鄰桌的周防尊忽然哼了一聲,說:“宗像,你臉上的那個笑容看起來可真不怎麼樣啊。”
宗像禮司一怔,但長期以來和周防尊互鬥養成的習慣還沒忘,他立刻反唇相譏道:“……是因為聽到學生時代的回憶而感到欣喜呢,周防。”
周防尊:“哼。把準備倒給他的好酒收起來吧。本以為今天特意過來拜訪,是想表達一點善意呢。誰知道說出來的話還是這麼無趣。”
宗像禮司:“呀嘞呀嘞,這就是赤之王的待客之道嗎。還真是讓人印象深刻啊?”
其他人都“啊哈哈哈”一臉黑線地訕笑著,隻有柳泉信雅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好懷念啊——”她放下手中的刀叉,若無其事地開口了。
“回想起來,在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呢。”她笑眯眯地說道。
“我的第一次部活,就是‘去HOMRA處理彆人的投訴’呢~哎呀,不得不說確實令人印象很深刻啊?”
她這麼一說,其他人也從兩位王權者又陷入了日常口角(?)的低迷氣氛之中掙脫了出來,紛紛回憶往事。
十束多多良:“哎呀,那一次後來幸虧柳泉君啊~”
木野花沙耶:“對、對的!柳泉君在混戰中還保護了我們……”
鐮本:“嘿嘿嘿那天打得可真痛快啊!”
八田:“說起來後來發生什麼事來著?”
草薙出雲終於忍無可忍地發言了。
“後來,你們砸了我的吧台!!吧台!!”
柳泉信雅:“噗哈哈哈哈哈——”
周防尊:“……”
赤之王向著這位並非本世界人士的“青之王”宗像禮司,投來微妙的一瞥。
不知為何,宗像禮司總覺得周防尊那一眼有點意味深長。就好像在對他說:你那個世界裡,柳泉也是這個樣子嗎?看起來不管是哪一個你,品味還真是都一如既往的特彆啊——
……不。
宗像禮司在內心想道。
我那個世界裡,根本就沒有柳泉信雅這麼一個人。
現在,那裡,也沒有周防尊和十束多多良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