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隻來得及看到在光芒淹沒他的最後一刻,他仿佛回過頭來,朝著她微微一笑。
下一刻,最後一股暖流從她身體中抽離,猛地鑽入了石板之中。石板發出嗡嗡的響聲,繼而是響亮的“啪”的一聲脆響——應聲從中碎裂成數塊!
那片藍白色的光芒倏然消失。柳泉隻覺得眼前一花,石板碎裂的巨大力量就把她那隻還覆蓋在石板上的右手狠狠彈開;她猝不及防,喪失了身體的重心,咚咚咚一連後退了好幾步,一跤向後坐倒在地。
這一下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冰冷堅硬的地麵上,還似乎磕到了尾椎,疼得柳泉感到一股麻意直竄頭頂,瞬間眼中就迸出了一層淚意。
她下意識地嘶嘶倒吸著涼氣,想強行忍過那一波麻痛;然而下一刻,她因為淚水而模糊的視野裡就伸過來一隻手——一隻,屬於男人的手。
那隻手五指修長,手腕處覆蓋著深藍色的製服袖口;柳泉沿著那隻手的方向愣愣一路向上看去,目光最終接觸到了隱藏在細框眼鏡的鏡片之後的那雙狹長深邃的眼睛。
當他們的視線最終相遇的時候,那雙眼睛裡似乎有光芒一閃而過。然後,那雙眼睛的主人輕聲地笑了起來,說道:“為什麼不握住我的手呢,信雅?”
柳泉:!!!
她猛地一下抓住他的手,顧不得尾椎那裡還傳來一陣陣麻痛,嗖地一聲就站了起來,動作迅猛得簡直像是一根彈簧(大霧!)。
宗像禮司看上去好像也對她這種幾近於彈起的反應弄得有點驚訝又好笑,那雙隱藏在鏡片之後的狹長眼睛裡浮起了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哦呀?這麼熱情嗎?”他問。
可是下一秒鐘他就感到眼前一花——
因為她以一種幾乎是猛虎下山之勢驀地撲到了他的身上,鬆開他的手,雙手改而揪住他製服大衣的前襟,急聲追問道:“禮司君?!”
宗像禮司眨了眨眼睛。
“是我。”他應道。
可是她好像沒有立刻鬆開他衣襟的意圖,反而手下緊了緊,更加用力了。
“那麼,說一件隻有我們兩人知道的事!”她要求道。
聽到了這個要求之後,宗像禮司鏡片後的雙眼裡劃過一抹銳光。
“哦呀?”他說,“你認不出我嗎?還要靠這個來讓我自己證明嗎?……我有點吃驚呢,信雅君。”
“說啊,說啊。”她不理睬他那種顧左右而言他的措辭,徑自要求道。
宗像禮司被她揪著大衣的前襟,左手隻好按住她的肩頭不讓她一直踮著腳跳上來,右手則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劃過一道雪亮的光芒。
他想了想,咳嗽了一聲,說道:“……哦呀,看起來你對愛情裡所描繪的那種感情,很憧憬嘛。”
柳泉:!!!
她一瞬間就瞪圓了雙眼。
和很多很多年之前,在夕陽西下的生徒會室裡的情形一樣,她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室長大人甩出的台詞擊中了麵門,直接把她KO了。
宗像禮司眼中掠過一抹笑意,看著她一臉因為震驚而變得空白的神情,好整以暇地繼續說道:“那麼,你要不要來實際體驗一下看看?”
柳泉:“……”
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剛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得可怕,仿佛是某種強烈的感情變作一個巨大的硬塊梗在了喉間,把她的聲帶都磨穿了一樣。
“……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啊。”她啞聲回答道。
室長大人皺起眉頭,顯得很煩惱似的。
“所以,不能立即說‘是’嗎?”他居然一本正經地沉吟起來,就好像真的在思考著如何打敗那個她的心上人,好讓她同意跟他結成這個探討愛情套路是否真實的學習小組似的。
柳泉仍然雙手揪住他的衣襟,但手上的力氣已經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她仰著臉望著他,他們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然後她就那麼直直地望著他,一點也不躲不藏地望著他那雙鏡片之後的眼眸;直到那雙眼眸裡浮上了明顯的、溫柔的神色,他的右手同樣落了下來,握住她的肩頭。
“我也沒有偉大到會和自己討厭的人交往啊。”他輕聲說道。
“所以,信雅君——”他悠悠地拖長了聲音。
“不要從一開始就放棄我啊。”
柳泉:!!!
眼眶中一直含著的淚珠,終於滾落臉頰。她的鼻尖一酸,猛地一頭撞到了他的懷裡。
“你到哪裡去了啊……我一直在想,要是你回不來了可怎麼辦……要是想換回你,就必須放棄你的話,那我該怎麼辦——”她亂七八糟地喊著,把眼淚胡亂地蹭在了他大衣的前襟上。
她聽到他在她的頭頂笑著歎了長長的一口氣。
“……這都是什麼凶險的選項啊。”他十分理性地評價了一句,用右手攫住她的後頸,稍微用了一點力氣,把她的臉從自己的大衣前襟上拉開了——然後,順勢托起她的後頸,讓她的臉重新抬起來和他對視。
當他們的視線再一次相遇的時候,他臉上淡淡的笑意消失,注視著她,嚴肅地問道:“……事態真的曾經糟糕到那種地步嗎?”
柳泉噎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最壞的可能沒有發生,所以一切就隻是她情緒化的推測而已。但是室長大人是理性的代表,他可不會覺得這個理由是多能說服人的理由。
她為難了一下,最後還是答道:“不能排除那樣的可能。”
畢竟她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明——假如這個世界喪失了穩定性,必須重新修複的話,係統菌會采取怎樣乾涉的手段,她不是完全清楚嗎?
“怎樣的可能?”出乎她意料地,宗像禮司的語氣裡居然帶著一抹嘲笑似的意味——就好像在嘲笑她過度擔心似的,又好像是在嘲笑其他的什麼人——想要把其它的命運硬塞給他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