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
短暫的沉默之後,斯內普開口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被窒息在某處而勉強擠出的音節,而他的整個人看上去就好像是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又或者麵前的這個冒牌貨中了什麼奪魂咒一樣。
柳泉深吸一口氣,保持著表麵上的鎮靜,對他點了點頭,清清楚楚地說道:“我說,在這個世界裡,隻有你才具備這樣的實力做到這件事……西弗勒斯,或許我以前是做錯過事情,讓你對我感到非常憤怒……但是,請你相信我現在所說的一切都是出自於真誠——我請求你來施展這個古老的魔咒,將莉莉的身體歸還給真正的她……”
“你……”斯內普有一瞬間看上去眼睛裡噴出了熾烈的火焰,就好像他麵對著的是一個最令他難以忍受的、魯莽而愚蠢的格蘭芬多一樣。他看上去就仿佛想給格蘭芬多整整扣上一萬分還不能解氣。
“你如何能夠保證這個魔咒一定會成功?”他語氣低沉而急促地追問道,“我……我是說,你如何能夠確信這個魔咒能夠一勞永逸地讓莉莉得回她的身體,從此不再會發生這種靈魂錯位的荒唐事情?!還有,韋斯萊小姐的身上又將發生什麼?難道你打算以後再去冒充一個韋斯萊嗎?”
柳泉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有點錯愕,定了定神才安撫地衝他微笑了一下,回答道:“呃……其實這個魔咒不會出任何問題——隻要你能控製住自己的魔力輸出,並且將它從頭至尾完整念完的話。”
事實上,後來她也曾經和係統菌探討過這個問題,但是係統菌也感到很費解。它說,雖然這個靈魂魔法聽上去十分高深玄秘,但那純粹隻是因為它在這個世界裡失傳了而已;而係統出品必屬精品,以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能力,不應該做不到。它懷疑當初出了錯,不是魔法本身的問題,而是那劑魔藥出了差錯而已。
所以,柳泉現在也不吝惜再度對他的實力表示肯定和鼓勵。
但是關於金妮·韋斯萊小姐的命運,柳泉就有點糾結了。
按照係統菌的說法,一個大團圓的世界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必定會有得有失——而這個同人世界本來就經過原作者自己的多次修改,才會導致不穩定。原作者其實是個虐文作者,第一稿寫出來基本上除了主角三人組和她為哈利安排的新CP——盧娜之外,其他主要人物全滅;結果受到了讀者的大肆抗議之後又改來改去,領盒飯和吐盒飯的主要人物每次修文都不是同一批,很快就把這個世界弄得搖搖欲墜。
後來被派遣進入這個世界修複的那些玩家也很有些不夠謹慎的人,導致現在變成了這種宛如走鋼絲一般搖搖晃晃終於達成平衡、在決戰之後的大結局出現以後,就一點也不能再改動的狀態。換言之,現在要強行讓原作者當初就派發了盒飯的韋斯萊小姐再活過來,等於牽一發而動全身,說不定現在這種危險的平衡狀態分分鐘就會被打破,所以——
柳泉歎了一口氣,十分歉然地答道:“關於韋斯萊小姐的命運,十分遺憾……因為在二年級的密室事件中,真正的金妮·韋斯萊小姐的靈魂已經被日記本魂器裡的湯姆·裡德爾吞噬,所以當這個魔咒完成以後,我們隻能埋葬她的軀殼……”
斯內普一窒,有點不敢相信似的追問:“你是說,完成這個魔咒之後,隻有莉莉能夠恢複原狀?金妮·韋斯萊會死去?那麼你呢?你的靈魂……又將怎麼樣?”
柳泉微微一愣,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她的去向誠實地告訴了他——她覺得也許到了這個時候,離彆近在眼前,而她還要對他有所隱瞞,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必要了——她說:“我會回家。”
不知為何,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忽然有點不敢看他的臉。所以她轉開了視線,越過他的肩頭,漫望著遠處牆壁上的某一幅魔法畫像——但是她其實一點都沒有看到那幅畫像裡到底有什麼。
“當魔咒結束,莉莉的靈魂回歸她自己的身體之時,我的靈魂就會同時回歸我自己的軀殼。”她慢慢地說道。
不知道是出於怎樣的動機,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把自己隱藏了許久的、更大的一個秘密也同樣說了出來。
“……從此,我就不再是一個巫師了,西弗勒斯。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之前討論到未來計劃的時候,我會說我打算回歸麻瓜世界——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麻瓜而已。”
她說到這裡就停下了,因為斯內普臉上出現的可以稱之為“震驚”的表情實在是太清晰了。她從未見過他這樣既震驚,又憤怒——即使是當初他發覺了她的真麵目並不是莉莉的時候,他也不曾像這刻一般流露出這麼強烈的震驚、憤怒、難以置信的情緒。
那個時候他雖然也表現出了這些情緒,但是無疑相比起來現在的程度要嚴重得多。老實說,他已經氣得臉色都發青了。
“你……你其實是一個麻瓜?!”他的聲音好像都氣得發抖了。
柳泉自嘲地想,他這麼歧視麻瓜的一個巫師,結果發現欺瞞了他二十多年的人卻正是一個麻瓜;多麼諷刺。也難怪他會氣得看上去簡直要失去理智了。
可是,不知為何,她就是想要在最後的最後,告訴他這件事。
或許在年少的時候,我們都向往著做個魔法師;我也真正有了這樣的機會,進入到一個魔法世界裡,揮動魔杖,使用魔法——然而,歸根結底,我們和你們不同。脫去那層神奇的人設與玄妙的外殼之後,我們還是麻瓜,還是凡人,考數學與理化而不是魔藥或魔咒學,考曆史和地理而不是魔法史或麻瓜研究——
你瞧,其實我們一點兒也不相似。本來,就是陌生人而已。現在,隻不過是回歸到了最初的起點。
時間仿佛過了許久,而斯內普好像一直都沒能說出什麼完整的話來,在一片黑暗與寂靜的走廊上,柳泉隻能聽到他咻咻的呼吸聲,被她氣得氣息都沉重了許多,像是在竭力抑製著胸中翻湧的憤怒;他身上的怒意與不解幾乎快要化為實質,融入他黑袍翻滾掀起的陰影裡,吞噬掉與她相關的一切。
……還是,不能夠好好地、友善地互相道個彆嗎?
柳泉在心底深深歎息了一聲,終於把自己剛才逃避似的轉向一邊的視線調了回來,後退一步,直視著麵前的男人,輕聲說道:“……我很抱歉,西弗勒斯。”
她這麼後退一步,現在站的位置比起剛才換了個視角,剛巧能夠讓斯內普臉龐的上半部分顯露在一道從旁邊的高窗投射下來的月光裡——也讓她看清楚了他現在緊緊蹙在一起、甚至形成了一道深刻線條的眉心,以及那雙死死瞪著她的眼睛。他好像瞪得那麼用力,以至於眼眶裡都要氣得漲紅了似的。
柳泉微微一驚,下意識就又倒退了一步。
隨即她就看到他的眉心又往下壓低了一點,眉眼間的怒意幾乎要溢出來了。
“我一點也不想聽到你這種虛偽的歉意——”他的聲音仿佛就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一樣,發出奇怪的嘶嘶聲。
她想說的話一下子就被這句話噎了回去。柳泉抱歉地望著他,不知為何心裡慢慢地也浮起了一絲感傷的情緒。
可這就是她所有能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