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
……和當年一樣,他感覺自己的大腦於一瞬間受到了重擊。
當然,和當年不一樣的是,受到了這種重擊之後,他所感受到的,不再是麻木、僵硬或疼痛。那是另外一種情緒——一種後遺症——他的大腦嗡鳴震響,然後耳朵裡亂紛紛的雜音就一直響著困擾他的神經;他頭腦發熱,四肢卻一陣熱一陣冷,他張開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整個人就活像是被釘在了櫃子上的一條離水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呼吸卻沒有新鮮空氣進入肺部,隻能徒勞地睜大了雙眼,窒息一般地望著麵前正在發生的一切而無力阻止——
他想和當年阻止她的時候一樣說“你怎麼敢——!”,還想說“看起來你那個裝滿了芨芨草的大腦比起我來更像是中了強效迷情劑的樣子,充滿了無用的粉紅泡泡,就像當年的羅恩·韋斯萊先生一樣”……
但是最後,他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甚至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頂著一張莉莉的臉孔的女人,唇角浮現一絲奇特的笑意,踮起腳尖來用手勾住他的頸子,嘴唇距離他的臉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在那雙紅唇接觸到他的一瞬間,他猛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鐘,他感到唇上傳來柔軟而潤澤的觸覺——那個女人的氣息在霎那間侵入了他的感官,充滿了他的四肢百骸,猶如細線那般將他的五臟六腑於一瞬間就緊緊地捆綁並吊起,然後轟地一聲把他的理智和大腦統統都炸得粉粉碎碎。
很奇怪,一瞬間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變成了輕飄飄的雲朵那樣,漂浮在陽光燦爛的晴空之中,輕得沒有一點兒重量;腦中一片空白,除了唇上傳來的那點觸感之外,其它的感覺都仿佛已經消失了;陽光照耀下來,照在他的眼簾上,讓他雖然閉著眼睛,卻感到外界似乎光線明亮耀眼,像一個從未見過、也從未到來的新世界——
他戰栗起來。身體好像已經不由自己掌控了一樣,變得一陣熱一陣冷,讓他不由自主地微微發著抖;脊背上慢慢滲出了一點一點的冷汗,像是一個如同已經在貧瘠荒蕪的荒原上跋涉了太久的旅人,驟然遇見了輝煌盛大的綠洲中的美麗城市那樣,震驚、幸運而不可置信,害怕一切都隻是自己的幻覺——
不,那不是幻覺。那座綠洲中的美麗城市是真的,他能夠聽得到身旁喧嚷嘈雜、沸反盈天的亂紛紛的人聲——
“小姑娘,既然你的小夥子害羞,那麼你去獻給他一個鼓勵的吻也是一樣的……”
“哎呀,小紳士,快去親吻一下你美麗的女朋友——”
“我還沒有參加聖誕舞會的舞伴呢。西弗勒斯,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參加舞會嗎?”
“聖誕節的時候就應該多笑,西弗勒斯。”
最後,從他的腦海深處浮起的,是在爭奪火焰杯的那一年,她在那個三校聯合舉辦的聖誕舞會上,對他說過的話。
“我以為再不可救藥的騙子,也值得擁有一個美好的聖誕夜。”
以及那首他們共舞時響起的歌。
他一度以為自己壓根沒有認真去聽過,然而那種旋律、那些歌詞卻那麼清晰地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就仿佛那一夜的情景從來都沒有被他忘卻過一樣。
【Idon’twantalotforChristmas
ThereisjustohingIneed
Ijustwantyouformyown
Morethanyoucouldeverknow
Makemywishetrue
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
他的心臟仿佛被這種大膽而不知羞的歌詞攫住了,她當時的笑聲化成了細細的絲線,將他的心臟一點點纏緊,然後高高地吊起;她的氣息入侵他的世界,她身上那種隱約的淡淡香氣充斥了他的感官,她的雙手緊緊纏繞住他的頸子,將他的臉無限地壓向自己;他第一次感到這個世界之中的勃勃生機正在緩緩流動,花是香的,樹是綠的,白雪飄落,太陽耀眼,頭頂的槲寄生花環正中還吊著一個小小的鬆果,空氣中仿佛傳來淡不可聞的鬆木的香氣。
他仿佛已經活了一輩子,但直到此刻他才深刻地感覺到,生命是美好的。
感覺到,聖誕節的確是個值得慶祝的節日。
他不敢睜開眼睛,潛意識裡仿佛在軟弱地害怕著一睜開眼睛,這種美好得簡直不像真的的幻境就會消逝;但在他的大腦裡,他幾乎可以描摹出她現在的樣子——唇角微微翹起,臉上或許有著得意的笑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長睫的末梢因為太過接近或許還有可能輕輕拂過他的麵容;雖然有著莉莉的紅發和美麗的綠眼睛,但他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那張臉容和他記憶裡童年的莉莉並不相同。
他記憶裡童年的莉莉——真正的莉莉——有著倔強的表情,認真的表情,是標準的格蘭芬多,或許有時太過熱情直率、嫉惡如仇而忽略了彆人的微小感受;然而漸漸地,那張臉就長成了她的樣子。
同樣的紅發綠眼,但眉目間總是帶著從容溫和、成竹在胸的笑意,就好像她的靈魂堅韌而強大,沒有什麼能夠動搖她的意誌,也沒有什麼能夠抹去她對他的信任,即使他成為了食死徒,成為了伏地魔最信任的副手之一,最後在霍格沃茨的大禮堂裡當眾與那個大難不死的男孩起了衝突、還與麥格教授對壘並逃離,也不能打消這種頑強的信任……
那張臉,就是她原本應該長成的臉。是她的臉,而並不是莉莉·伊萬斯的。
她叫莉莉·伊萬斯,那麼那張臉的主人就是莉莉·伊萬斯。她叫碧歌妮婭·柯倫邦,那麼那張臉的主人就是碧歌妮婭·柯倫邦。甚至她叫埃絲特,那張臉的主人就叫埃絲特……
啊啊,他現在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並不是因為那張臉,那個紅發綠眼的美麗女巫名字叫莉莉·伊萬斯,他才一直以來都容忍著她,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奇怪地屈服或者退讓,被她指使得團團轉,就活像是個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一樣——
而是因為,那個指使他的人,戲弄他的人,總是彆出心裁地讓他應接不暇、心情忽高忽低,無法作出理性判斷的人,是她而已。
不知何時,他的雙臂好像從僵木之中恢複了正常。然後它們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下一刻就——十分自然而然地,環住了她的腰間和後背,把她儘可能地更加壓向自己,就好像她從未離開過,好像自己從來沒有失去過這個人一樣——
那首歌裡,唱的到底是什麼呢?
【’CauseIjustwantyouhereto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