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7·【無責任番外·山南篇】·23(1 / 2)

他已經躲在暗影裡,窺視了她太久了。久得能夠讓他體會到她的語氣、態度、表情之間微妙的變化與不同。儘管她此刻表現得再正常,他也能感覺得到,她現在所說的,差不多都不是衷心之言。

那個俊秀的青年或許說著的,確實是全心全意為她考慮的言辭。可是她看上去卻有點避重就輕,似乎在掩飾著一些什麼東西——山南本能地體會到,那或許是一些關鍵性的、十分重要的東西。

因此他雖然對那個俊秀的青年的突然出現充滿了疑心、惱怒與不滿,但還是勉強按捺著內心深處翻滾著的黑泥,繼續藏身在這個絕佳的角落,做著和“武士的堂堂正正”之品格完全不符的——窺視與竊聽之事。

那位名叫“一期君”的俊秀青年看上去似乎也沒有那麼容易被清原雪葉的托辭說服。他端正斯文的五官上浮起了一層憂慮。

“可是,主——”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突兀地中斷了。他咽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清原君,您到底是為了什麼,才長久地逗留在這裡的呢?”

山南幾乎立刻就察覺到了一陣不悅,從自己的內心深處湧起。

那個“一期君”說出“清原君”這個稱呼時的語氣,他很熟悉。

……仿佛在他記憶猶新的上一輩子,在那個世界裡,他每次稱呼她的時候,也是用著這樣一種深沉自抑的語氣,將內心中對於她的諸多情感壓下,隱藏到心臟的最深處,表麵上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這樣對她說話。

【清原君,為什麼你要這麼拚命地勸我?請彆再管我了。】

【清原君……你動手的時候,確實覺得那是必須動手的時機嗎?】

【清原君,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不過,最讓人驚訝的,是看到清原君在這裡出現呢。】

……

一幕幕從前的情景,又在他的腦海裡反複閃現。現在想起來,他們從前共享過的,並沒有多少可以稱之為“溫柔”的時刻,大多數都是在爭執、勸解、做戲等等混雜了真情與假意的、迫不得已的時刻中度過的;然而那些時間,現在想起來,也成為了可以稱之為“美好”的回憶——那都是因為,所有的那些回憶裡,女主角都是她。

為了新選組的事業,也為了研究羅刹、儘可能地延續“羅刹”的生命和戰鬥力,他曾經想要利用過雪村千鶴,甚至還想過要利用那位名叫“千姬”的鬼族的公主。事實上,他對自己的魅力有著一定的自信,也一度曾經利用這種魅力去蠱惑千姬——還差一點得了手。

後來,是什麼讓他最終放棄了這些事的呢?

……是他意識到,即使自己永遠無法接近清原雪葉,永遠無法像土方君一樣光明正大地享受著她的關切與仰慕,可是他還是無法忍耐自己看到她在目睹了他做出那些違心之事的時候,露出的那種難過而不解的神情。

他見不得她傷感地微微斂下眉,用一種絕望而祈求的眼神默默地注視著他;因為她從來沒有因為他做出過的那些事兒移開過她的眼神,所以不知不覺間,他在做出那些過分的事情之後,也在人群裡尋找著她的那雙眼睛,想要看一看這一次她會不會終於失望而傷心地躲避他的目光,用那種陌生而不解的眼神盯著他,就像是新選組裡的很多人——包括平助,包括雪村千鶴——那樣。

他並不追求讓每個人都能理解他的作為。他甚至不在意自己背負起了惡名。可是當最後還有一個人自始至終都想要相信他身為武士的尊嚴與靈魂的清潔時,他很難控製自己不去下意識地追尋與依賴那道即使在絕望與黑暗中、也不放棄注視他的目光。

他垂下視線,耳中鑽入清原雪葉依然清朗的聲音。即使是像這樣在無人的後門處和不知名的俊秀青年私會,她的態度卻依然堂堂正正得仿佛無可指摘。

“當然是因為我在此地還有重要的任務沒有完成。”她回答道。

那位“一期君”卻沒有就此放棄勸說她。

“是怎樣的任務呢?……和我們當初來此的任務,是完全一樣的嗎?”他終於咬牙問出這一句,即使是隱藏在角落裡的山南,也能夠聽得出他語氣裡蘊含著多少為難和擔憂的心情。

雖然是在追根究底地問著似乎令清原雪葉很難回答的問題,但是那位“一期君”聽上去卻好像比她更加為難、也更加痛苦似的。即使山南對他的出現有著本能的提防,也不得不承認單從“一期君”的語氣裡就能夠體會出對方的一腔赤誠。

這是一個對清原雪葉有著百分之百信任和忠誠、卻好像因為她要去做危險的事情而左右為難、痛苦不堪的好青年。山南在心裡下了判定。

因此,清原雪葉究竟打算做些什麼,就更加令人好奇——以及憂心了。

山南不動聲色地聽著清原雪葉的回答,然而她每一句話都說得滴水不漏。他完全無法從中猜測出她的真實意圖與目的。

“……是維護我們應當維護的東西。”她說,“這件事我不敢有一天忘記。”

“一期君”深吸了一口氣。

“我……”他難得地結巴了一下,少年一般清亮美妙的聲線裡湧上了某種痛苦。

“或許這不應該由我來說,可是——”他咽了一下,仿佛鼓足勇氣才下定決心,說道:“假如您想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的話……不,讓我說得更明白一點吧——假如您想要改變這裡的什麼人的命運的話,您就要受到命運的反噬!這一點您不是很清楚嗎?!變成怪物、受到通緝,被強大的敵人——還有檢非違使——一直追殺……這樣的未來您也無所謂嗎?!雪葉君!!”

青年愈說愈是痛心,最後用近乎破音的語氣換了一種對她的稱呼——而他好像都沒有感覺到自己下意識這麼做了。

他一直使用著彬彬有禮的語氣和態度對她說話,然而剛剛的那一番話他說得聲色俱厲,仿佛完全拋開了自己身上那副完美溫柔的偽裝,已經顧不上在她麵前保持斯文的風度。他不解,痛心,焦急又不知所措,就好像她麵前是萬丈深淵,再往前一步就會墜落下去,生死不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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