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覺得, 和山南相比,自己壓根就不算多麼魔鬼了。因為雖然他對內部的隊士、乾部和外部的浪士、亂黨或難以打交道的大人物們板起一張臉,表現得很不好對付似的, 但是他還沒有那種眼睜睜看著女人——尤其是,還是自己的女人——去玩命而無動於衷的惡劣嗜好。那真是隻有魔鬼才能做得出來的反應!
他有點怒氣衝衝地這麼想著,莫名其妙地就替阿雪感到了有一點不值。他為自己今天這種突然爆發的、豐沛的共情能力而感到了一陣詫異。
雖然他在女性之間好像十分受到歡迎,但是很少會有女人給他留下過於深刻的印象。而今天,居然是一位“彆人的女人”讓他感到了一陣惻隱和憐憫, 或許這是因為這個阿雪表現得太過英勇、又太過可疑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在同一個人身上居然能夠交織表現得很好, 這沒法不讓人印象深刻吧——
土方這麼想著, 眼看著身旁那位魔鬼屬性忽然散發出來的新選組總長,用手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然後,他聽到山南又發言了。
“所以, 這一次也是這樣?天氣產生種種異象,然後是地動……因為你做了什麼違背命運的事情,所以也會有一個人, 像你當初追捕彆人那樣來追捕你,是嗎?這樣的異象要停止,你就必須死在對方手裡才行?”
土方:“……”
阿雪:“……”
好像終於被山南的一係列推論弄得有點無言以對似的, 阿雪頓了一下,無可奈何地笑起來,潦草地一點頭,答道:“嘛,雖然這其中有點出入……不過, 大致上差不多就算是這樣吧。”
被證實了“自己的女人得拿命來填平替自己改變命運所受到的懲罰黑洞才行”這一事實, 山南卻好像一點也沒有悲傷之意似的, 反而突然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了阿雪的麵前,垂下視線望著她,許久之後笑了一笑。
“你事先知道這一切糟糕的後果,卻還是不想看到我死,是嗎?”他的語氣忽然變得無比溫柔。
阿雪還來不及說什麼,山南就繼續說道:“……沒想到你這麼喜歡我啊。嗬嗬,謝謝。”
那兩聲“嗬嗬”的笑聲,聽上去竟然有一種輕飄飄的鬼畜意味;雖然用溫柔的外殼包裹著,可是在場的土方或阿雪誰也不敢輕易錯辨其下的深意。
土方嘶地一聲抽緊了腮幫子,就活像是那一側的牙突然疼了起來似的。阿雪則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無聲歎息了一聲,答道:“……或許真的是這樣吧。”
山南依然笑著。但是現在土方不覺得他的笑容有多麼溫和了。他覺得山南現在的笑意看上去簡直可怕。他甚至在思考著,卻記不起來從前的山南有沒有露出過這麼可怕的笑容與氣場。
或許,從前的山南君在他們麵前,露出的也是某種偽裝好的表情和態度吧。
就憑現在這樣的反應,山南就應該不是一個能夠被他當初的咄咄逼人迫到牆角喪失了反擊之力、會一怒之下毫無智謀地出走的人啊。
土方這麼想著,帶著滿腹疑惑,就那麼看著山南在他麵前表演蹩腳的愛情劇,一抬手竟然撫摸了幾下阿雪的臉頰;然後在土方快要受不了而轉身離開的前一刻,施施然地說道:“那麼,有彆的方法來避開這樣的結局嗎?……比如說,讓我回到既定的命運裡,以‘脫走’的罪名切腹之類的?”
土方:!?
阿雪:!!!
“開……開什麼玩笑!”土方聽到阿雪厲聲吼道。
她好像完全不顧山南還碰觸著自己的臉頰的這種曖昧姿態了一樣,一手捉住山南的手強行拉了下來,好像真的要發怒了。
“為什麼每次你做決定的時候總是要選擇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為什麼你不能坦率一點、多信任彆人一點,和我們談談,或許我們一起就能夠找出更好的方法來解決……”
土方:“……”
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覺得……隻聽這幾句話,也能稍微推斷得出——這兩個人之間顯然很有故事啊?!
不管他內心一瞬間轉過多少個念頭,但那位阿雪姑娘的氣勢卻好像一步步變得更強了。
“而且,即使你現在後悔的話也晚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乾脆一點認命吧!!”她吼得雙眉倒豎、氣勢磅礴。
然後,土方聽見山南輕聲一笑。
那種笑聲非常低,仿佛還帶著一點溫柔無奈的情緒似的,但不知為何,土方聽到之後,脊背上立即機伶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你所說的話,都十分適合你自己依據它們好好反省一下喲,雪……阿雪?”山南柔和地說道。
剛剛就出現過的那種違和感不知為何更加強烈了,土方皺起了眉。
“你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想過要找我商量嗎?在絕望的時候,想過要求助於我嗎?當你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的時候,我甚至永遠都是最後才能知道的人……”山南平靜地說著。可是在他平靜的麵容之下,仿佛翻滾著一股即將衝破水麵的、洶湧翻騰的暗潮。
“大家都送過你禮物,你也高興地接受了……可是我甚至連一個送你禮物的理由都沒有。”
山南忽然向著阿雪的麵前再度迫近了一點。
“即使終於有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在祭典的夜晚與你一同出行……卻被你在半途中強行把我推給了另外一個女人。”
土方:“……”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是很想聽這些秘辛。即使這些秘辛都是有關於山南的挫折與痛苦,他也不是太想去了解了。
可惜,山南好像一點兒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好像也並不介意土方還在旁聽。他甚至壓根就懶得修飾自己的言語,話語中透露出的漏洞愈來愈多,他似乎都懶得再去補救一下。
“我一點也不想和雪村君逛什麼祭典,即使她的身上有我感興趣的東西,還有利用的價值,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