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214(2 / 2)

“我已經快要好了,所以去睡覺吧,土方先生。”

黑暗裡,她因為生病而顯得有絲沙啞的聲音,用著異常溫柔的語調這樣對他說道。

“被土方先生照顧了,一定明天早上就會好起來了。現在可是特彆的時期,京都的局勢很險惡吧……?假如土方先生在這個時候累倒的話就糟糕了……所以,土方先生快去休息吧。”

她用過輕快狡黠的口吻、率直坦然的口吻、開朗健氣的口吻、甚至是自信豪邁的口吻,但卻極少用這種溫柔寧靜到難以形容的口吻說話,所以他竟然一時間愣住了。

在黑暗中,這種溫柔的語氣仿佛能夠聽得更加分明,像是下了一夜細密的小雨、臨近黎明前終於晴朗起來的天氣,隱約的晨曦中,房簷下有積聚的雨珠一滴滴從簷角滴落,發出澄澈的叮咚之聲。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她又咳嗽了幾聲。

他立刻警覺起來,伸手就去探她的前額。

“彆囉嗦!一個兩個都咳嗽得那麼奇怪是怎麼回事?!生病了就應該好好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讓山崎來給你看看是怎麼回事……不,也許應該叫千鶴來?”

副長又開始碎碎念了。笑意激得柳泉嗓子發癢,然而她可不敢再咳嗽了。因為她知道咳嗽這種病征簡直要成了副長的軟肋,一踩就炸毛——

“土方先生,”她不得不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側過臉去望著還跪坐在她身旁的土方,“我隻是普通的風寒而已,和總司君並不一樣。所以,我會馬上好起來的。”

土方碎碎念的聲音乍然中斷。他愣了一霎那,轟地一聲爆炸了。

“誰、誰說你跟總司那家夥生了一樣的病了!!就、就算是風寒,也要看病吃藥才能趕快好!啊~啊,你們一番組真是麻煩!一個兩個都讓人那麼不省心!你趕快給我好起來,就算齋藤現在回來了,要做的事情還是一大堆,他可沒有時間再兼管你們一番組了知道嗎!”

柳泉一怔,“已經決定了嗎?……一君正式回歸新選組,不需要再去禦陵衛士那裡了嗎?”

仿佛是吃驚於她生著病又毫無預兆地提起公事,土方噎了一下,才答道:“……啊。那邊已經太危險了,而且最重要的情報已經得到了,沒有齋藤再呆下去的價值。”

仿佛是胸中憋悶著一股激憤之氣似的,副長停頓了片刻,突然像是想要樹洞一般地開始敘述齋藤回到屯所之後發生的事。

“……因此立即就召開了會議。你不出席,隻好把總司叫過去,免得你們一番組因此缺席……”

“伊東已經跟薩摩聯手了。他們明顯是在針對新選組作出敵對的行動。‘原田的刀鞘被丟在阪本龍馬的刺殺現場,因此暗殺事件是新選組所為’這種謠傳,也是伊東他們散播出去的。”

副長的聲音沉了下來,很明顯是在忍耐著巨大的憤怒。

“他為了徹底打擊幕府,打算將羅刹隊的存在公諸於世。而且……!迫在眉睫的最大危機是,他們打算近期刺殺近藤君!!”

這種內/幕柳泉可不知道——即使在文章裡看到過也早就忘了——因此現在一瞬間驚異得睜大雙眼,幸好還記得自己病號的身份而沒有一骨碌翻身坐起來。

“什麼?!刺殺近藤先生?!”

土方的聲音裡隱含著怒火。

“……因此,隻能讓伊東去死了。”

“這就是會議最後的決定。”

……油小路之變!!

這個曆史名詞倏然竄過柳泉那因為發燒而並不太明晰的腦海。

她當然知道油小路之變的肇因就是新選組決心肅清禦陵衛士,因此先是刺殺了伊東甲子太郎,再埋伏起來等待其餘來收殮伊東的禦陵衛士成員到達油小路,之後才爆發了激戰,導致……導致藤堂平助身亡!

她再也無法安然地平躺在床鋪上跟土方一問一答,騰地一下翻身坐起。

……結果剛坐起來就因為發燒的原因而一陣頭暈目眩,腦海裡竄過一抹尖銳的激痛,眼前一黑、身體搖晃了幾下,險些沒再咚地一聲倒回去。

幸好土方及時伸手扶了她一把。

他的手掌扶在她肩上,即使隔著兩層布料——她因為發燒而渾身發冷,所以睡覺的時候多穿了一些——仍然能夠感覺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熱,這種屬於旁人的溫度激得她頓時打了個冷顫。

“突、突然坐起來是要做什麼!”大概是被嚇了一跳的副長怒氣衝衝地咆哮起來,“你對此有意見嗎!”

柳泉顧不得與他爭論,急切地問道:“行動,定在什麼時候?”

土方一怔。

“怎麼?就你這副樣子還想參加刺殺伊東的行動?”他惱怒地說道,“你也是,總司也是,一個兩個在這種時候還要叫人擔心!!你們就好好地在屯所裡躺著養好病再說吧!!”

柳泉顧不得跟副長嘴炮,焦急地說道:“不……對伊東的處置也好、對行動的安排也好,當然都要聽您和近藤先生的!我隻是想知道,行動安排在哪一天?刺殺了伊東之後,禦陵衛士那邊也必須肅清吧?那麼……平助君怎麼辦?”

她的最後一個問題讓土方驟然沉默下來。停頓良久,他才沉聲答道:“……假如他想要反抗我們的話,那也隻有將他一起肅清了。”

隨著這句宣言的發出,扶在她肩頭的那隻手仿佛不由自主地加了一點力氣,握痛了她單薄的肩膀。

從肩上感受到副長此刻沉痛而挫敗的心情,柳泉猶豫了一下,伸出一隻手來拍了拍副長扶著自己肩膀的手背。

“事態……還沒有那麼糟糕吧?平助君隻是還沒有想清楚而已……他不會因為這個就反抗新選組的,因為大家都是從多摩鄉間的窮道場開始就一直在一起的同伴……這件事,不是土方先生曾經對我說過的嗎?那麼深刻的羈絆,不是可以說消失就消失的吧?!”

土方沒有說話。

柳泉當然知道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與伊東派到了不死不休的仇恨、與平助從試衛館開始就一直共同奮鬥的情誼、伊東試圖刺殺近藤的陰謀、平助本人的想法、肅清叛徒與挽回同伴之間的糾結,甚至還有這其中的種種情形與土方所製定的局中法度之間的衝突,假如放過平助的話以後再有人背叛和脫離新選組該怎麼辦——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簡單的一句話能夠解決的。

也許這正是土方之所以痛苦的地方吧。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