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土方,直到現在不也在懷疑你麼。否則,他是不會逼迫你回到這裡來的……他一定認為你有辦法可以向長州或薩摩那邊說得上話,可是,你公開的身份隻不過是新選組的一個伍長,怎麼才能和薩長那邊說上話呢。”
他用一種分析的口吻冷冰冰地說道。
……真是高明的、不動聲色的挑撥。柳泉想。
自己塑造的那個【副長廚】的形象大概很成功,現在誰都知道新選組一番組的代組長是個徹頭徹尾的副長廚了,包括這個鬼畜尼桑在內。
柳泉冷笑了一聲,刻意在聲調裡帶上了一絲輕蔑之意。
“土方可是個精明的人呢。否則是不會把那群鄉下人結成的浪士組帶到今日成為幕臣的地位的……雖然幕臣這個頭銜已經不值錢了。不過他懷疑我與否,都沒有證據。就這一點來說,他讓我回來,還真是走了一步臭棋啊。”
九條道清微微一怔,低低笑了起來。
“則子,你說的是真心話嗎?”他忽然從桌前回過身來,徑直走回柳泉麵前,俯身用食指的指尖輕輕在她胸前心臟的位置點了點。
“你沒有在明知這個男人利用你、懷疑你的時候,仍然一廂情願地想要留在他身邊嗎?”
“我親愛的妹妹,我實在很想知道——他到底哪一點吸引你啊?”
“他是曾經對你噓寒問暖過?擁抱過你?從什麼危險的情況裡把你救下來過?還是乾過什麼更過分的事——”
“……不,什麼都沒有。”
柳泉微微低垂著視線,瞥了一眼九條道清那根輕輕點在自己胸口的食指,然後抬起眼來,近距離地直視著他的雙眼,一點也不回避他的眼神,並且出聲打斷了他。
“我倒是覺得他挺喜歡那個女鬼的。所以說哥哥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臆想啊,裝作崇敬他的樣子不是更容易取信於那些鄉下來的浪士嗎。”她策略一改,用一種微微帶著點抱怨和撒嬌的語氣說道。
“和被他懷疑比起來,被哥哥懷疑才真的是不好受啊。”她似真似假地繼續說著,恰到好處地微微鼓起了嘴,像是在忍耐著氣惱和委屈一樣。
九條道清沉默了片刻,然後突然直起身來,勾起一邊的唇角,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聽說……最棒的演出,就是把自己也騙過的表演呢。”他突如其來地說道,食指曖昧地劃過她下頜的秀麗弧線。
“所以,則子,我不能給你任何機會。”
他轉向一旁那個把【我並不存在於這裡所以您請隨意】的氣場發揮到極限的心腹。
“去給小姐安排一個好房間,俊雄。”他吩咐道。
……
所以,所謂的“安排一個好房間”就是變相的軟禁,是嗎。
九條家在江戶的宅邸從外麵看並不如何惹眼,隻是中等規模而已;然而從內部看,無論是設計精巧的庭院和花木,還是房間的布局安排,都和普通宅邸大有不同,很明顯是經過了一番精心改造。
當然,柳泉作為係統菌好歹還是給開了一點外掛、擁有並未被封的金手指【高級輕功】的優秀玩家,這種程度的宅邸並不能真正困住她。然而在摸清局長眼下的處境和麵臨的局勢之前,她還不能輕舉妄動。
好在這樣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大約一周之後的某個深夜。
被牢牢看守和軟禁在板橋一戶人家裡的新選組局長近藤勇,度過了又一個難以入眠的夜晚。
反正他也有了很快就要被處死的覺悟。到了那個時候他有的是時間休息,所以現在他經常把很多時間都花在思考和回憶人生方麵。
他早已下定決心,不管薩摩也好、長州也好、土佐也好,那些家夥想以怎樣的死刑來羞辱他,他都要大義凜然地從容應對,決不會有一絲慌張,教那些家夥們好好看一看新選組的局長是怎樣高貴的武士,決然赴死時又有著怎樣的風範。
不過……直到現在,他有時還會油然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就要這麼結束了嗎……?自己的一生?到了最後,他這個出身農家的鄉下窮道場的館主,有沒有真正成為一個武士,體麵高貴地走到終焉的結局?
不知道阿歲他們在做什麼,知不知道現在已經是他最後的日子;不知道薩摩和土佐那些惡狼一樣的人到底想要讓他如何死去,是侮辱人的斬首,還是允許他有尊嚴的切腹?
……無數問題一瞬間如水一般湧出來,流過他的腦海。他平靜地把那些問題都梳理了一遍,最後閉上眼睛,新選組的那些人們的麵容如在眼前。
阿歲、總司、齋藤、平助、永倉、原田、源桑、山南君,還有山崎……
那些人都在他的腦海裡麵容鮮活地浮起來,一張張熟悉的臉孔上都帶著笑意。
阿歲……還在為了新選組和他近藤勇的事情而操心著嗎……?那些經常給他添麻煩的人裡,也包括他近藤勇吧?還有……那個新選組唯一的女隊士清原雪葉君,她也是很讓阿歲困擾的吧……?
還有總司……那個九歲就到試衛館來學藝的孩子……在他眼裡還一直都是孩子呢,但是現在冷靜地想一想,也二十四歲了啊……總司的劍總是那麼淩厲鋒銳,好像跟他那種有點單純的天真的孩子氣的性格不太相符;可是總司一直都是那麼勇往直前著,對他也總是那麼一腔熱情地敬慕著……現在那個孩子怎麼樣了呢?他的勞咳能夠養好嗎?綱道君的千金——雪村千鶴君,也一樣陪在總司的身邊,好好地照顧著他嗎?
……
他還想往下繼續想,但是隔扇突然輕輕地被人拉開了,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往門口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