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先前完全沒有注意到土方居然也來了,嚇了一跳,慌忙轉過身去進行確認。
土方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後,此時就站在那裡,雙手環在胸前,盯著她的臉,目光裡仿佛含著某種奇特的情緒。
看到土方也已經過來,大鳥笑著衝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啦,我要回去研究一下清原君的提議如何實行了——回頭見。清原君,多謝了。”
大鳥離開以後,柳泉愣了片刻,才意識到應該把手中的步/槍先歸還。她抱歉地看了一眼土方,走到一邊把步/槍放回槍架上,又走回土方麵前,笑著說:“會議結束了?今天的文件都看完了嗎?這麼快?”
土方沒有回答她的話,視線在她臉上一掠而過,落到她的右肩上。
“肩膀,怎麼了?”他簡單地問道。
“……欸?!”柳泉一怔,才意識到他大概是注意到了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揉肩的動作。
“沒關係啦,這很正常,每次射擊之後,由於後座力的關係,槍托會往後回彈一下,總會打到肩膀的。我已經事先做好了覺悟,也並沒什麼大礙,這隻是小小地活動一下……”她笑著向他解釋。
“……跟我回去。”土方好像根本沒有理會她的理論,簡單地這麼說道,然後立刻轉身,好像打算馬上回去五棱郭一樣。
柳泉愣了一下,立即追在他身後。
土方走在她前方一步之遙的位置,腳步很快。當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五棱郭的走廊裡時,他們急促的腳步叩擊著木質的地板,發出嗒嗒嗒的聲音。
進了土方的房間,他關上門之後,剛剛轉過身,臉色就沉了下來。
“把上衣脫掉。”他簡短地命令她。
“……欸?!欸?!”柳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脫掉上衣。彆讓我自己動手。”他的聲音裡有著一抹壓抑著的怒氣。
這個時候柳泉終於意識到並不是副長突然變成了該被發黃牌鎖文清理的畫風,而是真的有什麼事情不對,隻好一邊慢吞吞地解開紐扣,把外套脫下來,避免助燃對方的終極大招【副長の怒焰】,一邊試圖用言語作出補救。
“……土方先生?我的肩膀真的沒有事,要練習射擊的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家都是如此的——”
“……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的話?!”他壓根沒有理會她的辯解,語氣平靜地問著她,平靜的麵容之下仿佛隱隱藏著即將爆發的風暴。
“……好。你、你彆生氣……”柳泉結結巴巴地說道,迫不得已解開了襯衫的最上麵幾顆紐扣,畏畏縮縮地把衣服拉下了一點,露出了右肩。
雪白的肌膚上有著明顯的淤青。對於不斷承受著沉重的木質槍托撞擊的肩膀來說,女性的身體果然還是勉強了一點——
當視線落到那片淤青之上的時候,土方很明顯地閉了閉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就好像他試圖通過那樣做而把胸中勉強壓抑著的憤怒都釋放出去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泉突然感覺他溫暖的指尖落在她肩頭那片因為長久暴露於空氣中而略微冰涼的肌膚之上,像一片羽毛拂過那般,輕輕碰觸著肌膚表麵那片淤青。
他的動作非常輕,她沒有感到任何疼痛,但在那一瞬間,她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睜大了雙眼,盯著近在眼前的、他表情溫柔的臉。
“土方……先生?!”她喃喃道,好像顯得不敢相信似的。
“你……你沒有怪我嗎?”
土方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
“我啊……真是敗給你了。”他感歎地說道,伸手替她把敞開的襯衫領口拉回肩上,“你真是比江戶女人還頑固得多呢……你到底會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啊……?”
柳泉啊了一聲,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我……我隻是希望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能夠從各個方麵幫上土方先生的忙……”她低下了頭,輕聲答道。
“所以,就這樣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你的刀嗎?”土方沉默了一霎,右手滑到自己腰間仍然插著的太刀“和泉守兼定”的刀柄上,停留了片刻之後,他的視線移到柳泉的腰間。
她並沒有帶著自己那柄造型奇特的所謂“太刀”——大概是因為帶著它的話,練習射擊的時候不太方便吧。
“……你啊,好像比我更快地適應了這個新的時代呢。”他歎息,“即使要拋棄自己的太刀和劍道,也能毫不猶豫地往前走……”
柳泉的心臟突然猛地跳了一下。那種感覺一瞬間攫住她的胸口,類似心悸,類似恐慌,讓她難以呼吸。
他是在感歎著什麼?僅僅隻是因為她毫無留戀地拋棄了手中珍惜多年的刀劍,還是因為她輕易地放棄了自己一直追尋和守護著的某種精神?
“……這樣的話,副長就會說我‘士道不覺悟’,然後勒令我切腹謝罪嗎?”
土方一愣。“什麼?!”
“即使暫時放下刀的原因,是為了更好地守護心中的士道,那樣也不行嗎?”
柳泉終於抬起頭來,目光明淨勇敢地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