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葉君,還真是狡猾啊。”他歎息似的說道。
下一秒鐘,他忽然毫無預兆地一回身,右手狠狠揮下。
猝不及防的和泉守兼定被三日月宗近反手以刀背重重擊中了後頸。他並沒能再作出任何反應,就頹然一頭栽倒了下去。
三日月宗近麵前的女審神者一瞬間瞪大了雙眼。
隨即,笑意從她的唇角擴大到了整張臉。
“謝謝,三日月。”她輕聲說道,語調柔和悅耳。
“……最後選擇了我真是太好了。”她毫不害羞地繼續說道,明澈的眼眸鎖定麵露苦笑、緩緩收刀入鞘的三日月宗近。
很難得的,一向溫和從容、像是世上所有都成竹在胸的五花太刀,臉上露出了一種類似溫柔愁苦的淡淡笑意。
他好像並沒有立刻彎腰去察看被他打暈的和泉守兼定的意思,反而邁步緩緩走向女審神者的麵前,停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極近處,俯望著她那張仍然年輕美麗的臉龐。
“嗬嗬嗬……因為,雪葉說出了讓人無法拒絕的話啊。”他輕聲應道,忽然伸出手來,指尖隔著皮手套摩挲著她光潔的麵頰。
女審神者似乎也並沒有拒絕他的接近的意思。她站在那裡,身姿凜然,肩背挺直,對於天下五劍之一的曖昧碰觸也絲毫沒有動怒之意,隻是用那雙依然明澈的眼睛盯著他。當看到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歎息和悲傷時,她似乎略有震動,眨了眨眼,最終說道:“因為……三日月確實是我所信賴的人啊。”
“在副長都因為某種原因而遺棄我的時候,還緊緊跟隨在我身邊的,唯有三日月……”
女審神者歎息似的說道。
付喪神蘊有新月形的漂亮瞳孔忽而一瞬間因為吃驚微微睜大,然後他發出一聲低笑。
“雪葉,太狡猾了。”
隨著話音落下,他摩挲著女審神者臉頰的右手忽然滑到她下頜上,然後捏起她弧線美好的小巧下頜微微抬高,左手徑直在她腰間輕輕一帶,下一秒鐘他的嘴唇就落了下來。
和他美麗從容的溫和表象完全不相符地,這竟然是個意外激烈的吻。
三日月宗近以舌尖輕輕在女審神者的唇線上滑過,下一刻就乾脆利落地徑直叩開了她的唇齒,以一種和他溫和斯文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強橫感在她口中攻城略地、肆意妄為,像是要通過這個吻從女審神者身上把她全部的魔力和氣力都汲取一空,讓她成為一個喪失了理智、隻餘軀殼的精美人偶,被他控製於股掌之中,屈服於他親吻和觸碰的神妙魔力——
他的左手環繞過她纖細的腰肢,因為親吻而向她的方向微傾了上身;這個動作似乎要把她的身體向後掰折揉碎一般,他藍色狩衣的衣料和她所穿的那件男人的洋裝外套的麵料互相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響聲。
然後,女審神者終於移動了一下,慢慢舉起手環繞過付喪神的頸子,左手搭在他的肩上、右手則輕輕搭在他的後頸上。
她突如其來的碰觸似乎讓他微微一震。
下一刻她的右手就微微一用力,強行將他的肩頸扳開了一點、讓他們兩人的雙唇終於得以彼此分開。
她似乎因為剛才的那個吻而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柔軟的嘴唇顯得格外水潤;然而她的眼眸仍舊明澈清透,隻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上直視著效忠於她的付喪神之時,她的表情裡好像微微浮上了一層羞惱的尷尬。
“已經……可以了吧,三日月。”她的聲線似乎有點低啞。
……即使是口才這麼強大的審神者,在被親吻之後也不可能流暢自如地使用她那美妙又迫人的口才了呢。這就說明……剛才的那個吻,對她還是有影響的吧?對她的影響還是很巨大的吧?
這樣的念頭一瞬間浮現在付喪神的心頭。然而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順從地鬆開了懷中的女子,往後退了一步站定。
“如您所願,主殿。”他悠悠地答道。
又恢複了最開始的那種生疏而客套的稱呼,俊美的付喪神忽然轉過身去,似乎打算離開一樣。
“這是最後一次,我心甘情願地替您去做任何事情了。”他歎息似的說道。
“我已經不能夠留在您的身邊了……真是遺憾。”
“雖然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種羈絆是不能長久的,因為這個動蕩的時世,以及您作為新選組隊士的身份……然而這樣殘酷的結束,還真是……稍微有點超出了老年人所能夠承受的範圍啊?嗬嗬嗬。”
雖然說著類似抱怨的話,付喪神卻一如既往地、寬容似的發出一陣溫和的笑聲。
隔著一步之遙的距離,女審神者靜靜地凝望著他,年輕美麗的臉容上似乎有著無可奈何一般的悲哀和平靜。
停頓良久之後,她輕聲答道:
“嘛……在這世上,無論是有形還是無形的事物,都終將有毀壞的一天——”
她記得的,這是刀男中的三日月宗近在被刀解時的台詞,她在本生世界時聽過基友下載的語音包。這句台詞當時就讓她印象非常深刻。
所以現在,她稍微改動了一下,拿出來回應真正的三日月宗近,用以離彆——
“……隻是我們恰在今日而已。”
聽到這句話,三日月宗近猛然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他又緩緩睜開雙眼,那個總是好整以暇的溫文笑意從他的臉上消失了。
“……是這樣啊。”他歎息道。
“下次,假如我再遇見您的時候……可不會再對您手下留情了哦?雪葉君。”
他那雙幻有新月形的深瞳久久地凝視著她,卻說出了這樣冷漠的言語。
女審神者聞言,目光似乎閃了閃,低低地歎息了一聲。
……再見麵的話,她應該已經完成了這個世界的主線任務吧。又或者是被係統菌投放到刀男的世界裡去做任務,才有可能再相逢吧?不過,不管是哪一種,她都不會再是今天這種時間溯行軍的身份,不會再是他必須去與之戰鬥並斬殺的存在了——
“不……到了那個時候,也許就可以好好地相處了吧。”她輕聲地回應道。
然後,在兩位一路追隨她至今的付喪神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之後,已經不再是審神者——當然也並非真正的“曆史修正主義者”——的女子,毅然決然地回身重新上馬,打算繼續自己的行程。
說起來,【高級易容術】的使用實在非常簡便,有點類似於遊戲裡的一鍵換裝或一鍵換妝似的,隻要在內心構想出這次想要變裝或化妝成的人物外形,使用該技能之後,在彆人眼裡她的外形就會變成相應的近似形貌——當然不能太誇張,比如要她去扮裝成人高馬大、外形粗獷的島田,就是異想天開。
其實她打算變裝成土方的外形也有點勉強,假如是心細之人的話,大概可以從她整整小了一號的身形上看出破綻——然而事態危急,已經無法可想。
“還真是需要祝我自己好運哪。”一鍵換妝完畢之後,她歎息似的、自言自語地說道,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五棱郭的方向。
心臟突然劇烈地在她胸口擂動起來。
犧牲了那麼多……放棄了那麼多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自己,在這種時刻,胸中湧動著的,到底是怎樣的情緒呢。
“土方先生……”她喃喃地說道。
“我絕對……不會讓你死。”
“絕對不會……讓你重複那種命運。”
“即使要賭上我自己也無所謂……”
“因為我,絕對不能輸。”
“因為……我相信,既然我已經難以置信地來到了這裡,就絕非毫無意義。”
柳泉轉回了頭,遙望著已經在視野裡遠遠出現的一本木關門。
命運的轉折點,大概就在前方吧。
這是拚了命也要贏得的一場戰爭。賭注就是那個男人的生命。
清原雪葉,出陣——!
柳泉一縱馬韁,座下的駿馬飛箭一般地向前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