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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好像唯一能夠替她暫時保暖的就是那件外套。柳泉緩緩地閉上眼睛。

……一定不會就這麼死去的吧?因為係統菌可是向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證過了啊——

然而它也沒有說錯,此刻她所感到的疼痛、寒冷、疲憊等等各種瀕死體驗,給她的身體上所帶來的折磨居然沒有減輕一分一毫。

……不過就這樣靜靜地躺一會兒也沒什麼不好……反正那些人——那些想要讓當年的新選組副長去死的惡棍們,看到了這一幕就會以為自己計謀得逞而罷手的吧?

更何況……係統菌可沒有說過玩家究竟會如何從這種瀕死的經曆當中複生的啊。照它以前無數次坐視她受傷而無動於衷的畫風來看,也許這一次她也隻能在這種足以奪去一個正常人生命的重傷當中,慢慢地受著煎熬,隻留下一口氣在,然後更加緩慢地恢複?

種種混亂而互不相關的念頭在她已經有點混沌的腦海裡刷著屏,然而到了最後,當她最初的那種被子彈擊中墜馬而產生的憤怒、驚恐和難以平靜都統統消失之後,她腦海裡飛掠而過的,就隻剩下了一幕幕回憶起來算是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情景。

那些情景裡所出現的人們都無比熟悉,鮮活生動。

有點壞心眼的活潑狡黠的總司,有點滑稽卻分外直率的新八,青澀少年一般沒有心機的平助,英俊瀟灑得像是大眾情人一般的左之,老好人的近藤局長,像個可靠的長輩一樣慈藹的源叔,忠厚得像一頭大熊般的島田,總是隱藏在暗影裡卻分外可靠的山崎……

還有,曾經溫文柔和,最後卻因為執拗的、身為劍士的自尊而喝下變若水,變成了嗜血的羅刹,又在生命的最後戰勝了羅刹的狂性,把自己的脅差留給她之後,身體灰飛煙滅的山南……

以及,總是那麼沉默寡言、冷靜理智,卻總是被她耍得團團轉,一臉莫名、而又無比認真地聽著她的每一句話,約定好要追上來和大家好好地重新會合的小一。

眼淚從她緊閉的眼瞼之下偷偷地一滴一滴地鑽出來,滑過她的臉頰,無聲無息地落入她身下的土地中。

最後,她想到的,是新選組的鬼之副長,嚴厲而愛操心,動不動就向下屬下達決死令或者切腹的命令,卻意外地令人信賴仰慕而想要依靠的土方先生。

她的腦海裡瞬間掠過很多很多有他的畫麵,很多很多他曾經說過的話,他的表情,他的性格,他的背影……但是到了最後的最後,在她腦海中浮現起來的,竟然是一句她幾乎已經遺忘了的話。

【……她的本領足以自己應付那些事。】

啊,這是慶應二年的年末,她和千鶴扮裝潛入島原打探消息的時候,他曾經對她們兩人說過的話呢。

那時,她們發現了薩長的浪士,正在角屋裡一邊飲酒作樂一邊計劃著襲擊新選組的密謀。千鶴急急忙忙地通知了他,但是當他到來之後,卻決定讓她繼續留在角屋監視那些浪士,隻把千鶴從那個已經變得危險的地方帶走。

那個時候,他說:【……她的本領足以自己應付那些事。】

……是這樣嗎……土方先生……你真的認為以我的本領,足以自己應付所有的危險嗎……?

這樣的念頭浮了起來,柳泉想要苦笑,卻發現自己已經力不從心。

……他當時,應該是真的這麼相信著的吧。

他相信她的身手,相信她的智慧。他相信她不是一個會給彆人添麻煩,隻會無助地讓彆人費儘周折去保護的弱女子。他相信她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和他並肩站在一起解決那些危險的問題,相信她在關鍵的時刻值得依靠——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好像在許多時刻,這句乍然聽上去有點傷人的話,被她一直放在心底,激勵著自己在何種危境中都能鼓足勇氣前進呢。

因為那個人這麼深信著她啊。

柳泉顫抖地吐出長長的一口氣。

身體上的痛苦似乎正在逐漸增加,而意識卻變得很輕。係統菌曾經說過的話好像愈來愈不足以讓人具有強大的自信、說服自己能夠平安度過眼前的生死關頭——

假如係統菌隻有這一次喪失了信用的話怎麼辦呢。假如就這樣死去的話怎麼辦呢。即使這樣後悔也晚了吧……?

她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想著,不知道在瀕死的時刻,係統菌出品的【高級易容術】會不會像是她之前那個被封掉的超能力一樣,一旦缺乏精神力和體力的維係、能力效果就會隨之消失、無法使用?

……抱歉,土方先生……我好像……碰上了以自己的本領不足以應付的事情了呢……

……雖然和你立下了武士的誓約,可是最後還是沒有辦法遵守……

……畢竟,我隻是個女子,是無法成為武士的呢……許下那種誓言的我,現在看起來一定很可笑吧。

……但是……不是故意要失約的。

……可是,好像隻能追隨你到此為止了……

“……雪葉!!”

突然,一個聲音在她的意識即將漂浮起來之前的一秒鐘大聲喊道。

“雪葉!雪葉!!拜托你醒醒,雪葉!!”

那個低沉而帶有磁性的好聽聲音是這麼的熟悉,充滿著嚴厲、擔憂和緊張。可是現在,那個聲音的主人可能是因為喊得太用力了,好像連聲帶都要撕裂一般。

“睜開眼睛,雪葉!!睜開眼睛看著我!!”

那個聲音就像是一道電光,驟然劈開她已經混沌的世界,撕裂她一片茫然的意識,生生又將她扯回到了現實世界中。

“求你彆死,雪葉!!”

那個聲音的主人好像跪在她身旁,向著她的臉俯身下來,雙手握住她的肩頭,似乎想要離近一些查看她那已經失去血色的臉。

他的喊聲就響在距離她的臉極近的地方。她再也無法漠視這個聲音,也不能夠再放任自己已經軟弱下去的意誌,往那一片混沌之中沉寂下去。

她費儘全身力氣,才勉強睜開了眼睛。眼皮十分沉重,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再度垂落下來。

“我……我沒事,土……土方……先生……”

她用儘全力才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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