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柳泉聽到這種巨大的心跳聲,撼動了自己的胸腔,震得自己的耳膜嗡嗡響。
好溫暖啊。
即使是在這樣的冬夜裡,這樣的大雪裡,這樣的黑暗裡。
來到此地之前,她已經在黑暗中艱難跋涉了多少年呢,她沒有去計數,大概……也無法真正計算。
已經有多少年的時間,沒有聽到過彆人對自己說“托你的福”或者“能認識這個人,真不錯啊”。
困於鳳凰社重要成員莉莉·伊萬斯的頭銜和軀殼裡,必須為了她可依靠的優秀形象和維護人間的正義而拚儘全力奔跑,和鋪天蓋地的黑暗對抗,忍受和承擔來自於同伴理所當然的期待和依賴,在原本應該算是友人的人麵前包容對方的陰鬱與偏激、試圖化解對方的那些黑暗的憤怒和衝動——
她必須拯救世界才行。為此她必須表現得十分可靠、十分值得信賴才行。她必須在遇到事情的時候衝在最前麵,必須搶先解決最棘手的對手和最巨大的危險。
……然而她自己又可以去安心地依靠誰呢。她自己又可以去放心地信賴誰呢。多少年以來自己付出了巨大而難以形容的努力,最後所得到的到底有多少形諸於口的感激和肯定呢。
完全沒有想到過,這已經缺失很久的一切,卻會在這個突如其來的世界裡,突如其來地從手塚國光這個最不可能的人選身上得到了。
柳泉忍不住垂下視線,搖了搖頭,無聲笑了。
……果然,手塚國光是那個清直認真的、在原作裡最蘇最可敬、擁有令人心折和仰慕的絕高能力的男神啊。
果然,手塚國光是純粹的光明係啊。
難怪她的守護神仍然會是一隻鳳凰……說起來,鳳凰,也是純粹又燦爛,令人心生敬意、令人心折仰慕的——光明係生物吧?!
媽媽,你看,這個人在發光啊。
即使是置身於最深的黑夜裡,他的言語、態度、想法和神情,都在閃閃發光,能夠簡單又直率地砰然破開一切包圍著他們的黑暗呢。
現在站在這裡,凝視著這個人秀頎挺直的身影,就如同凝視著一座沉凝、安定、可靠、永不消失也永不改變的山峰一樣,一直在這裡,永遠在這裡,在你需要依靠的時候,在你需要休憩的時候,給你提供讓你可以背靠、可以憑仗的堅實支撐,並讓你知道,不論發生何種棘手的事情,隻要他認為你是他的友人或同伴,他就會一直支持你,庇護你,視你如同他的責任,用他的力量和你一道努力去解決問題……
柳泉猝然開口了,隨意找了個不相關的話題;因為不這樣做的話,她覺得下一秒鐘毫無預兆卻來勢洶洶的軟弱情感就會主宰自己的身體和理智,在自己的眼眶中迫出霧蒙蒙的水光。
“呃……明天,不,今天是聖誕節……想必青學的網球部終於可以放一天假了吧。”
她慢慢抬起頭來,眼眶微微紅了,用一種可疑的、過分輕快的語氣,很快地說著這種類似閒聊的對白。
“可惜現在是冬天,不然手塚君就可以在這種難得的假期裡去釣魚——”
“不。”手塚嚴肅地說道。
他的臉上仿佛帶著一絲困惑的表情,就好像在說“無緣無故為什麼話題會跳到這裡來啊”一樣。不過針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話題,他仍然認真作答了。
“無論什麼時候也不能輕易鬆懈呢。既然我沒有彆的事要做,今天我還是會去學校訓練的。”
柳泉似乎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聖誕節還要不放鬆地進行訓練”這件事讓她吃驚,還是因為“這麼隨意的話題也得到了認真的解答”這件事讓她意外。
“……啊。”最後,她隻能擠出這麼一個簡單的音節來,轉移話題似的說道:“這麼說的話,好好地休息也很重要。都這麼晚了,不休息好的話會影響訓練的……那麼我就不打擾手塚君了。”
她微微一笑,催促似的眼神投在他臉上。
“快回家吧,手塚君。你不回家的話,我可不好意思就這麼啪地一聲消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樣的寒夜裡啊?”
看起來手塚有一瞬間的無語。不過他很快就點了點頭,對她說道:“那麼,我回去了。你路上也要小心,到家後跟我聯絡一下。”
……是不放心她一個人走夜路受襲嗎。可是他不是剛剛已經在東京塔上目擊了她多麼凶狠地戰鬥、甚至不惜以死咒置對手於死地了嗎?他應該知道在這個世界裡,她的戰鬥力是數一數二的,沒有人可以給她造成性命之憂,除非是同樣身懷絕技的穿越者……
不。
他注視著她的目光裡,已經很清晰地表明了這一點。
他當然知道她已經變成了人間兵器。但即使她已經變得天下無敵,他也會認真地關心著她,希望她平安,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不要發生在她的身上……
柳泉站在原地,就這麼看著手塚最後向她投過來關切的一眼,然後轉過身去,斜穿過大雪覆蓋的街道,走向街對麵的一棟房子。在夜間孤零零的那盞路燈照明之下,他修長挺拔的身影被投在地上,拉得很長很長;他的身影在她的視野裡愈走愈遠,愈來愈小,最後邁上了那棟房子門前的台階——
“……手塚君!”
在理智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