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種話是不能說的。
柳泉冷哼了一聲。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做未亡人的悲劇前景,就很難說服自己繼續聽你的呢。”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可惡……!難道不能夠做點什麼嗎!?”她忍不住還是吼了出來,抬頭望著天空中那柄裂痕遍布、已經開始掉渣的青色巨劍,不知不覺地說道:“也不知道達摩克利斯之劍算不算是‘有形之物’——”
“沒用的,信雅君。”
宗像禮司聲調十分沉靜地打斷了她的妄想。
“你的超能力……是沒有用的。”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柳泉衝口而出。
“那麼難道要讓你一輩子都死死瞪著那柄達摩克利斯之劍,心裡唯一想著的一件事就是‘青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停在空中絕對不要掉下來’嗎!?”宗像禮司似乎也終於動了氣,提高了一些聲音,語氣嚴厲地喝道。
柳泉一愣。
而宗像禮司僅僅隻是爆發了一霎那而已。他已經迅速地恢複了平靜,語氣裡甚至還帶上了一抹調侃似的玩笑之意。
“我可不願意看到那樣啊。……充滿你的心的,居然不是我,而是我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嗎。那種事也太糟糕了啊,我不想看到——”
他的聲音突兀地中斷了。因為柳泉已經當啷一聲,一下將手中的那柄名刀【理】就那麼不管不顧地丟在地上,也不顧他身上不時還會爆起的青色火花,就那麼徑直衝了上去,一下就攔腰抱住了他。
“真是魂淡啊,禮司君……”她的聲音裡終於帶上了一點清晰的哭腔。
宗像禮司好像被她這種魯莽的行為嚇了一跳。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嚴厲。
“快放手!呆在一個能力接近暴走、威斯曼偏差值逼近極限的王權者旁邊,你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柳泉的嗓音發顫。
“不就是弑王嗎……?!”
被這種接近直白瘋狂的直球擊中,宗像禮司一窒。
一股難以抑製的憤怒和悲慟從柳泉的心中升起。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的眼眶發酸,“我也有這樣的資格,就不能讓我來嗎?!我又不是‘王權者’,隻要擁有小黑君的那柄刀,我對誰下手都無所謂,一點都不用擔心什麼掉劍的事情……”
宗像禮司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似乎終於放棄了勸說她改變主意,伸出手來環繞過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溫柔的擁抱。
“然後呢?……我這一生都要驅動你為我進行必要的殺戮?讓你去做那種糟糕的事情,無視你將因為這些事情而受到何種懲罰,躲在你的身後被你庇護?”他歎息著說道,“我當初可並不是因為想要讓你替我去做這些事,才對你說出‘請和我交往’的啊。”
他提到了很久以前發生過的事,柳泉一瞬間就想起了那個黃昏,在背後映照著的橙紅色夕陽裡倚窗而立、身形修長麵容美好,微笑若有深意的那個穿著雪白製服的少年。她覺得眼眶一熱,淚水就像開了閘一樣無法遏止地奔湧出來。
“可惡啊——我也並不是因為想要殺掉你或者被你殺掉,才對你說‘今後請多多關照’的啊!!”
宗像禮司沉默了幾秒鐘。
“是嗎。”他輕聲說道,“我還以為……你隻是因為覺得必須聽從我的命令,所以才不得不那樣答應……”
柳泉一瞬間就想到了他高中卒業式的那一天,他以為她睡著了,而在她耳邊留下的那些話。
【能讓我感到這種手足無措的情緒,你還真是讓人為難呢。】
【一直到了現在,其實……我也沒能讓你真正愛上我,是吧?】
【這一切和你是否出色,全然無關。你可以不必是最出色的那個,隻要是最特彆的那個就可以了——】
……可惡啊——!!!
難道就不能像他自己當時所說的那樣,在大家都已經絕望了的時候,努力地活下來嗎?!
柳泉知道,像是“我當時其實並沒有睡著所以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哦”這種乙女梗是絕對不能使用在室長大人身上的,無論什麼時候也不行。這關乎室長大人是否被她的裝睡騙過、關乎室長大人的尊嚴,而室長大人一向就是個頭可斷、血可流、尊嚴萬萬不能丟的家夥。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想要借此咽回那個如鯁在喉的、名為“回憶”與“遺憾”的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