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不,藤田君。”看上去已經五十多歲的前任刀屋老板這樣說道。
“其實……您也應該心裡有過一番猜測的吧?對於這把刀的來曆。”
藤田五郎沉默不語。
老板歎了一口氣。
“鎬造,庵棟,刀首部為豬首切先……”老板用手指依次點著刀身、棟型和刀鋒部位,慢慢說道。
“這是平安到鐮倉時代流行的太刀特征。”
藤田五郎仍然沉默。
“刀莖大磨上,先栗尻,目釘孔一處……刃文為直刃……”老板繼續慢慢數點著這把刀的其它特征。
“雖然沒有額銘,但量得此刀長度約為二尺二寸七分——”老板慢吞吞地說道。
藤田五郎的眼中倏然掠過一抹極亮的光芒。
老板說到這裡卻停下了,似乎躊躇了片刻,才說道:“……假如刀拵尚在的話,則可參照其紋樣立刻作出斷定……不過,現在隻能推斷一下了——”
“當然,不可能是正品。因為正品可是皇家禦物啊。”
“不過……做得如此精美的仿造品,也難得一見……藤田君是怎麼得到的呢。”
藤田五郎終於動了一下嘴唇,簡單地問了一個問題。
“那麼,您也認為這是……?!”
老板苦笑了一聲。
“自從無法再開設刀屋以來,就不曾想過有朝一日還能看到如此高貴精美的刀啦。”
“——仿造自粟田口吉光的最高傑作,‘一期一振’的太刀啊。”
一抹亮得近乎眩目的光芒,突然自藤田五郎的眼中閃過。
“是嗎……粟田口吉光嗎……”他低聲說道。
沉默了一瞬之後,他慢慢地繼續說了下去。
“粟田口吉光是鐮倉時代著名的刀匠,是製作短刀的名手……”
“‘一期一振’是他一生中唯一在銘的太刀,因此刀名叫做‘一期一振’,也就是一生中僅有一把的珍品……”
隨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這一段關於粟田口吉光和他的最高傑作“一期一振”的說明,仿佛有兩簇小火苗,在藤田五郎那雙沉寂已久的眼中慢慢點燃了,且愈來愈明亮。
“這是巧合嗎。”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帝都的街頭,深夜裡來去飛速、嗜血的殺人狂……”
“在已經頒下‘散發脫刀令’的現在,拿著‘一期一振’的仿品,又將其隨意丟棄在我麵前的少年……”
他頓了一下,放在櫃台上的那隻手慢慢地緊握成拳。
“她本來就很擅長這些啊……化裝成另外一個人什麼的……”
“以前,也曾經化裝成男人的樣子,這才加入了——”
他及時在說出那個被禁止的名詞之前停住了,目光閃動,像是陷入了某種埋藏得極深的回憶之中。
“……還有,化裝成那麼普通的……町人之女的樣子,去到——”
那張經曆了無數戰爭和磨折,仍然年輕俊朗、不動如山的臉孔上,忽然浮起了一層類似於混合了困惑和難過的神色。
“……可是,如果真的……真的是她的話,為什麼要……”
他的視線落到刀柄上。那上麵的暗色血跡浸透了深色的柄卷,在柄卷上形成不規則的紋樣。
這把刀的主人,是都城中連續殺人事件的容疑者。必須將其逮捕到案才行……
“為什麼……會變成了殺人狂……”他低聲喃喃道,困惑不解地盯著放在櫃台上的那柄“一期一振”的精美仿造品。
狹小的店鋪中采光不佳,陽光從被貨架擋住一半的小窗戶中斜斜射進屋內,落在櫃台上,形成斑駁的暗影。
如同那一夜始終遮擋住她多半張臉的深黑夜影。
她的臉始終藏在暗影裡,讓他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