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又毫無預兆地轉向了柳泉的方向。
“那麼,你覺得呢,信雅君?”
柳泉:“……”
室長大人這個台階給自己架設得自然極了,她隔空放出去的、可大可小足以生事的一招【性格不合】就這麼被他輕輕鬆鬆地化解了——表麵上說公務,實則暗藏私貨的行為和對白,可是室長大人的拿手好戲。她以前陷在雷同的套路裡也不止一次兩次,隻是這一次她原本就是想借此機會給喜歡一手遮天的室長大人一個下馬威的計劃又一拳打進了棉花裡。
你跟他談撫養小孩子的問題必須要征求另一半的同意,他就跟你扯一些什麼權外者的管理之重要性;你跟他談事關雙方的問題必須尊重另一半的意見,他就跟你扯什麼【我是因為預料到你會觸景傷情所以為了不讓你難過就自行決定了我這麼做都是因為喜歡你啊】之類的事情。
……好氣哦然而還是要保持微笑。
柳泉還沒有回答,淡島世理就推門而入。
“室長!這個孩子的母親找到了!現在就在外麵!”
室內的三人都微微一怔。最先反應過來的居然是室長大人。
他重新舉高了一下那個小嬰兒,小嬰兒因而又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顯得很開心似的。
結果室長大人居然跟那個小嬰兒說起話來了。
“有人來接你了呢……你有什麼打算嗎?”
伏見:“……有詢問他意見的必要嗎……您這是不打算把孩子還給人家嗎。”
室長大人抱著那個小嬰兒,任他抓住自己的領巾。
“哪裡,我隻是打算聽取一下當事人的意向。”
伏見實在忍不住自己吐槽的衝動。
“您剛剛說著要領養他的時候好像連柳泉的意向都沒打算聽取吧……要不然也不會惹出這麼多事來了……”他嘟噥著,又瞥了一眼臉上的微笑板正得像個鐵麵具一樣的柳泉。
“那副笑容真可怕啊……室長你都沒感覺到嗎。”
室長大人就好像沒有聽到伏見的低聲吐槽一樣。
“在我看來,意向就是指——被扔下的人,也一樣有舍棄對方的權利。”他淡淡地說道。
……一瞬間竟然給人一種他的氣場霎那間飆破兩米八的錯覺。
下一秒鐘他就十分自然地把話題又圓了回來。
“所以我並沒有詢問信雅君的意向——因為在我看來,信雅君是不可能被扔下的吧?”他表情十分平靜地繼續說道,就好像自己完全沒察覺到這句話裡有多少引人深思的狗糧成分一樣。
以淡島和伏見的情商,當然足以判斷出室長大人貌似無意地給他們灑了一把狗糧。他們兩人一瞬間都露出了消化不良似的表情。
柳泉還沒來得及配合地露出感動的表情,就被室長大人的下一句話弄得黑線了。
“說起來……當初被扔下的是我才對吧。”他微笑著轉向柳泉,一臉純良無辜的神色——於不動聲色之間就插了柳泉一刀。
柳泉感覺自己額頭上瞬間就掛下了三條黑線。
“……那還真是抱歉啊。”她假笑著隨便應了一句,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應該反擊,於是說道:“那麼室長的意向呢?”
室長大人繼續露出純良無辜的笑容。
“我?……我放棄了自己‘舍棄對方的權利’啊。就是這麼簡單。”他說。
柳泉:!!!
淡島:“……”
伏見:“……”
這個時候,宗像禮司懷中抱著的那個小嬰兒適時地發出一陣呀呀的叫聲,伸手摸上了室長大人的臉,手舞足蹈似的像要說些什麼。
宗像禮司低頭望著那個小嬰兒,片刻之後,他的臉上浮起了一絲了然的笑意。
“啊,你想去找媽媽嗎。那麼看來你能和母親團聚了呢。”
在屯所大門外,年輕的母親懷抱著小嬰兒——肩上還背著那一大包加茂買來的嬰兒用品,在深深地向SCEPTER4三巨頭以及打醬油的柳泉鞠躬致意之後,轉過身去慢慢地走遠了。
淡島不放心似的目送著那位年輕媽媽的背影,說道:“……到底能不能把這個孩子好好地撫養成人呢……雖然是因為自己事後後悔了才又找過來的……”
宗像禮司咳嗽了一聲。
“不必擔心。”
“既然那個孩子身為‘權外者’,那麼他就要受到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的管轄。在我們的職責範圍之內,也必須保證他的父母能夠好好地把他撫養成人,對他們一家要保持監視和援助,這也是我們的工作。”
淡島了然地微笑起來。
“是!”她乾脆利落地應道。
“……不過這次錯過了當爸爸的機會,真是浪費了我早上認真作出的覺悟啊。”室長大人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
柳泉:“……”
淡島:“……”
伏見臉上的表情很難以形容。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嘖這兩個人又要發出戀愛的酸臭味了真煩人啊】。
他忍了又忍,最後雙手往衣袋裡一插,突然大步流星地搶先往屯所裡走去,一邊走還一邊頭也不回地飛快說道:“嘖,這種事跟我們說什麼……該說的對象不是就在那裡嗎。”
柳泉:“……”
淡島不得不又喝止了他一句:“伏見!”
室長大人卻毫無預兆地嗬嗬笑了起來。
“不過,反正我還有SCEPTER4這個跟我的孩子差不多的存在嘛。”他輕描淡寫似的說道。
其他三人同時感到了一陣惡寒。
不得不說大家都還是很了解伏見的。淡島趕在伏見說出什麼不可饒恕的話來之前,就大聲說道:“忙了一天已經很累了吧……趕快回去休息吧伏見!”
隨即抬腿跟上伏見已經走在他們之前幾步遠的腳步。
目送著淡島和伏見就像逃命(不)一樣匆匆離去的背影,柳泉勾起唇角。
“今天,室長露出了難得一見的一麵呢。”她說。
宗像禮司一邊慢悠悠地走著,一邊側過頭來望著她,然後露出一個看似懵懂無知(大霧!)的笑意。
“你是說我想當一次爸爸嗎?”他用一種異常無辜的聲音問道。然後沒等柳泉發作,他就繼續認真地說:“我隻是覺得要負責任地處理那個孩子的問題才行……如果因此而欠缺了對你的心情的考慮,我很抱歉——因為長期以來我一直都是單身一人,所以大概因此而經常會忘記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吧……”
柳泉:!!!
她猛地抬起頭來盯著室長大人的側臉。
室長大人露出無辜的笑容。
……這個人一定是故意的!!
巧妙地提醒她當初是如何決然地轉身離去,就像個最不稱職的戀人一樣……這句話裡甚至含有試探的成分,試探著在他“長期以來單身一人”的時間裡,她又是不是保持同樣的狀態。
室長大人的聰明如果都用在這些方麵的話,那麼還真是無人能敵啊。柳泉想。
“……不,我說的是,室長在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意外的比我想像的要深入得多呢。”她說。
不就是突然換一種攻擊方向嗎?這種事情她也會——向他學的。
“雖然自己的意見未被室長納入考慮的範圍,讓我有點困擾……不過,在收留‘被父母拋棄的小可憐’這種事上,室長大概還是很有經驗的吧。”她微笑說道。
“像是我,像是伏見君,像是今天的那個孩子……”
“這麼想起來,周防前輩好像也在做著同樣的事呢。”
她的臉上掠過一抹淘氣似的笑容。
“難道說——要當個好的‘王權者’的話,就要擁有一顆到處撿流浪貓回家養的責任心嗎。”
宗像禮司:“……”
這個比喻似乎一瞬間讓他有點驚訝,但反應過來之後,他又有點啼笑皆非。
他忽然靠近她的身邊,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說不定還真是這樣哪。”他含笑說道。
然後,他十分自然地側過臉,在他們兩人這種適宜的身高差之下,嘴唇輕輕一碰柳泉的前額。
雖然是一沾即走、幾乎沒有任何深刻的觸感,然而柳泉立刻就感覺自己的臉爆炸一般地漲紅了。
“禮、禮司君!你在做什麼啊……?!”她有點窘迫地壓低聲音喝道,覺得自己先前那種和室長大人針鋒相對的餘裕瞬間全部消失了。
“啊,我的父母,同樣也一直覺得我的思想和行為有些不可思議哦。”宗像禮司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笑眯了一雙眼睛,突然換了個話題。
柳泉下意識就想到了宗像家的父母和他的哥哥宗像大司一家人。
的確……和室長大人完全不是同一種畫風啊。
室長大人繼續說道:“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彼此之間的關係。”
柳泉:?
“就算彼此無法理解對方的一些思想和行為,也一樣能夠成為對方‘重要的存在’。”宗像禮司說。
“這就是我和家人相處的方式。”
“我期許著即使未來我們會產生一些不可預見的分歧,即使有的時候對方做出讓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
“然而在自己心目中,對方仍舊是唯一的、重要的、不可取代的存在。”
“這就是我希望和信雅君達成的相處方式喲。”
柳泉:!!!
她愣了片刻,慢慢地彎起眉眼。
“宗像前輩,太狡猾了。”
宗像禮司輕聲笑了一聲。
而柳泉繼續說道:
“不過,我很喜歡。”
“……很喜歡你剛才的提議。”她故意頓了一下才續上下麵的話。
仿佛已經料到她會使出這樣的小把戲,宗像禮司笑了笑,並沒有表現出太驚訝的樣子。
“是嗎?……看來是達成了共識了。”
他悠閒地攬著她的肩頭,就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保持這種姿態進入屯所會讓人感覺他OOC了一樣。
“經過商量而達成共識的過程,意外的也不壞啊。”他說。
柳泉笑了。
“當然不壞。”她說。
“因為,和‘重要的存在’能夠在一起的話,做什麼事情都是有意義的。”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