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五郎走在和房間內相比略顯黑暗的廊下。由於剛才也喝了一些酒,再加上他並沒有刻意提起自己全部的警惕心,所以此刻他的腳步聽上去略嫌凝滯。
他從一整排房間外麵走過。這間遊郭並不算是生意最好的地方,有些房間裡燈還黑著,並沒有遊客。
走在木質長廊上,除了他自己的腳步聲,就是從不知哪個房間裡傳出來的藝妓彈著三味線吟唱的歌聲。
“相逢去,去相逢。哭哭笑笑皆無蹤。末了野風與秋風,一期一會彆離中。”
藤田五郎不由得在轉角處停下了腳步。
“一期一會……嗎。”他低低地重複了一遍。
他的臉上不由得露出淡淡的一線苦笑。
下一刻,他臉上的苦笑就倏然凝固在唇角!
因為在他麵前幾步遠的那個轉角處,突然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下一刻那裡就竄出來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外麵披著的和服似乎是敞開的——因為他(或者她?)跑起來的姿態就像一隻飛翔的青鳥,寬大的衣袖和敞開的衣擺在奔跑間向後舒展、劃出流暢優美的弧線,像鳥兒振翼一般。
那個人影跑出來的時候,似乎因為眼角的餘光掃到了他的存在而下意識地腳下一頓,但一霎之後,那個人忽然改變了狂奔的方向,轉而向他這邊衝過來!
藤田五郎:?!
那個人影衝得太快了,他剛剛來得及退後一步打算避開對方,那個人就已經衝到了他麵前!
雖然沒有帶刀,藤田五郎也閃電般地作出了反應。他一抬右臂,橫肘打算將那個人當胸隔開,不讓對方靠近自己,同時左手——
不,他的左手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動作,就愕然地頓住了。
因為他橫過去的右臂碰觸到了——某種柔軟之物。
確切地說,是渾圓的、富有彈性的、軟綿綿的物體。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藤田五郎雖然平時沉默無口,卻並不代表他在這方麵是毫無任何知識的笨蛋。更何況那種奇妙的、軟綿綿又富有彈性的質感,他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體會到過——他可是也有過接吻經驗的人,再說在那些時刻裡,那個女人靠得那樣的近,身體幾乎與他的相貼——他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什麼都感覺不到吧?!
他的腦袋轟地一下炸開了。
雖然他的理智並沒完全炸碎,還在一團混亂的腦海中頑強地工作著,提醒他要辨明這個突然撞到他身上來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人、打算做什麼,又為什麼要在吉原遊郭的長廊上狂奔,但是——
那個女人完全不給他任何冷靜訊問或處理事態的空間。
雖然說一開始他的手肘撞到了她的胸口完全是不幸的偶發巧合事件,然而她似乎一點都沒被這件事所影響似的,低低啊了一聲之後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居然不退反進,雙臂一張就環抱住他的身體,並且以一種強大得完全不像是女人會有的氣場——以及力量——推著他的身體往後連連退了好幾步,直到他的後背咚的一聲撞上了旁邊一個房間半開半合的障子門。
藤田五郎:!!!
後背傳來的細微疼痛一瞬間仿佛洗掉了他的窘迫之情,滌清了他混亂的頭腦。他立刻抬起手來要攫住對方的雙肩、借此把對方推開,然而在他的手觸及對方肩頭的一瞬間,那個始終低垂著臉、悶著頭一口氣用力地把他往後退的女人突然再度用力,箝住他的腰間強行推著他的身體轉了個半圈、從障子門中間的縫隙裡跌跌撞撞地退進了那個黑暗的房間,然後——
居然頭一低、悶頭往他的胸前狠狠一撞!
藤田五郎原本就因為這一連串的狀況有些立足不穩,而且身在吉原的遊郭中,自己又已經不是當初新選組那種四處樹敵、需要無時無刻都緊繃神經的危險處境,所以起初並沒能立刻反應過來。但當他剛要站穩重心的時候,那個人影竟然就作出了下一擊——用頭當胸給他的狠撞讓他再也把持不穩重心,他向後踉蹌了兩步,咚地一聲仰麵摔倒在榻榻米上。
藤田五郎:!!!
這種被突襲而完全喪失了主動性的情形,在他而言是極為罕見的,簡直類似於崩人設。可是誰會想到這種已經太平了的時世裡,在吉原的遊郭中還能出現這種被突襲的情形呢?
藤田五郎的臉一瞬間就因為自己的失策和那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進攻而漲得通紅。他立刻雙肘支撐在榻榻米上支起上半身,翻身想要坐起來——
結果下一刻那個女人居然一抬腿就跨到他身上,騎坐在他腰間,剛好把他的一切動作都禁錮住;然!後!開!始!脫!衣!服!
藤田五郎:!?
他睜大了雙眼,逆著光在黑暗裡想看清是什麼女人膽敢這麼大膽——即使是在吉原的遊郭裡,一個遊女隨隨便便對不屬於自己的客人做出這種事也是不常見的行為;然而那個女人的整張臉幾乎都隱沒在黑暗裡,隻有她背後半開著的障子門的縫隙間投進來的月光,在她微側的、弧線美好的下頜上投下一痕銀白色的光暈。
她飛快地脫掉了自己身上那件深色的振袖和服,然後把那件和服反過來、使內襯的那一側向外,又很快把它團成一團、隨手拋向一旁的牆角。
緊接著,她就伸手颼颼幾下乾脆利落地扯掉了自己插戴的滿頭發簪和飾物,同樣隨手把它們丟向牆角;繼而扯鬆自己長襦袢的衣領,向著他俯下身來。
藤田五郎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