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具有一種【使用自己的勇氣讓對方對她產生信任】的奇妙能力。
而且,她並不是那種有勇無謀的人。即使對手是藤原秀衡那樣慣於以豪邁大笑來掩飾自己真正想法的老狐狸,想要利用她的話好像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呢。
跟隨著她邁入大廳,對奧州之主藤原秀衡施禮的時候,他這麼想著。
……所以,現在自己心頭湧現的,到底是什麼……?
似乎並不是緊張,因為他好像從來就沒有產生過這種情緒。
好像也不是警戒,因為莫名地,他忽然覺得隻要他們兩個人一起出陣的話,不管什麼樣的事情都能夠解決——這算是一種信心吧?
那麼,當他看著她從容地走向藤原秀衡,似乎是按照他們事先商量好的那樣站到了一個位置上,然後示意他站到另一個相反的方向上去“為秀衡殿表演劍舞”,而他發覺他們兩人的站位足以封住藤原秀衡的一切退路——這大概也是她和奧州之主商量好的——的時候,心中湧現的到底是什麼呢。
當他按照她的示意,在隨意地舞著劍時,忽然一刀改變了方向,刺向藤原秀衡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
那種感覺,是擔憂吧。
他擔憂她會做出什麼讓他無法及時應對的瘋狂之事——即使那件事對這個世界有益,也不行。
啊啊,從這一點上來說,她還果真像是一位新選組的優秀成員啊?因為這種【不惜去做瘋狂之事也要貫徹自己信念】的風格,不正是那些人所特有的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是帶著什麼樣的表情,眼睜睜看著奧州之主——那個胡須怒張、笑起來十分豪爽,沉下臉來又顯得十分威嚴的老人——在他的刀鋒下似真似假地喝問“你要做什麼?是想行刺奧州的統領嗎”,然後一邊大喊“來人!”,一邊回頭衝向女審神者站立的方向。
……然後,他的冷靜仿佛一瞬間就到此為止了。
因為,他赫然發現,女審神者的手上,不知何時居然出現了一把明晃晃的、未入鞘的短刀!
……這也是她和奧州之主商量好的嗎……?!
下一刻他就得到了答案。
因為藤原秀衡好像從他的刀中途改變方向刺向自己的那一刻開始,就跌跌撞撞地一直向她的方向逃去,仿佛絲毫不顧及因為被囑咐了這樣做而一直追在身後、似乎想要行刺的他一樣,一邊跑一邊叫道:“則子小姐,快救我!”
到了這裡,都和她告訴過他的腳本一樣。他“因為強烈的嫉妒心和對鐮倉殿的忠心”行刺奧州藤原氏的第三代統領,因為秀衡大人預備在近日為自己的兒子、下一任家主的繼承人泰衡殿與源氏那邊送來聯姻的則子小姐舉行正式的儀式,而他想要阻止這一儀式的進行;當然,作為讓泰衡大人對則子小姐改觀的目標,則子小姐必須立刻出來保護秀衡大人,毫不猶豫地將他這個看似忠誠又對她充滿仰慕之情的家臣拋棄——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了不得了的畫麵。
麵對女審神者突然握在手中的利刃,奧州之主並沒有躲閃的意思。
那個老人隻是微微一頓,隨即繼續衝向女審神者的方向。
三日月宗近微微側過刀身,一刀劈向他們。
他這一刀劈下的時候已經故意錯過了藤原秀衡的身體,假如秀衡維持著之前的行進路線的話,他的刀是會掠著秀衡的肩膀、向右斜斜擦過對方手臂揮空的。
可是下一刻他就聽到了那位老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呃!!”
三日月宗近一瞬間微微睜大了那雙蘊有新月形的眼瞳。
他聽見女審神者也輕聲笑了起來。
“嗬嗬嗬嗬嗬……”
意外地,她說出下一句話的語氣溫柔得簡直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秀衡殿,是早就設計好的吧。”
她說。自然垂下的右手裡,握著的那柄短刀上沾滿了血跡,鮮紅的血珠一滴滴落在她腳旁的地上。
藤原秀衡捂著腰腹之間的某個地方,好像疼痛讓他無法再有尊嚴地站直身軀,他微微佝僂著站在那裡,麵色蒼白,發出斷斷續續的低微笑聲。
“真是……不得了啊……小姑娘,居然這麼……鎮定,是、因為……猜到了、我真正想讓你……完成的事、嗎——?”
出乎意料地,先前在大廳外的走廊上表現出來的那種冷靜的銳利感在她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的女審神者抬起視線來望了一眼麵前負傷的秀衡大人。
他越過藤原秀衡佝僂下去的肩膀,看到了那個眼神。
……完全,是一副為愛情所苦、近乎絕望的樣子啊。任是誰看到都會感受到她胸中湧動著的、無望的愛情吧。
然後,他聽到她聲音發抖、卻用一種異常冷靜的語調說道:“……聽到這個提議以後,很快就明白了。”
藤原秀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