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如同人偶一般機械而毫無感情的語氣裡,終於帶上了一抹類似喟歎的情緒。
“下一次,我不會再趕來了……所以,泰衡殿,請您善自珍重。”
她說,然後轉過身去。
藤原泰衡飛快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在這個奧州藤原氏節節敗退的時刻,身懷神奇的能力、還能夠站在他這一方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了。
雖然不知道這位年輕女子所述說的故事和前來支援他的理由是真是假,然而事到如今,真假其實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他必須抓住這難得一見的外力援助,避免自己的敗局太早到來!
然而,下一刻他就抓了個空。
那位白衣緋袴的巫女,在他麵前忽而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藤原泰衡露出了愕然的神色,環顧四周,卻隻有風中飄蕩著淡淡血腥味的戰場,以及那些從一開始就絞殺在一起的、自己的軍隊與敵方的軍隊。
那位年輕的巫女,突然出現了又迅即消失了,來去都像一場夢一樣。
而在他無法看到的地方,重新使用了幻身咒的柳泉回身向著山坡頂端疾奔而去。
直到她一直衝上了坡頂,才發現刀劍的付喪神們已經結束了戰鬥、解決了那些時間溯行軍,全員聚集在山頂那棵大樹下,等待著她歸來。
柳泉站在山頂的那棵大樹下,又回過頭去,最後一次望了望山坡另外那一側,曆史上曾經發生過的激戰場景。
她的目光落在人群裡那位穿著最華麗的甲胄的青年身上。
不知為何,她忽然記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當她在箱館寒風凜冽的海邊,即將離開薄櫻鬼那個世界的時候,係統菌為她特彆放送的那首所謂的“最新斷頭歌”。
【數不儘的悲傷沉澱於此
無可替代之人長眠於此
見證了戰爭的朵朵白雲啊
將這些英靈送至充滿光明的天上吧】
她慢慢地伸手探入襟內,拿出了一張——原本是兩半、又被仔細地拚合起來粘好的紙,低頭注視著那張紙上俊挺的字跡。
那首所謂的斷頭歌,到底是怎麼唱的呢?
【應該踏上的旅程
除了前行彆無他法
不遠處等待的未來
即使未知
也要邁向前方】
她慢慢地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她的目光已經恢複了一片冷靜澄明。
山南先生曾經對她說過,每一次道彆,都是永彆。是嗎?
“我們,回去吧。”她說。
傳送門在他們麵前展開,付喪神們在她的示意下率先一個接一個地踏入那扇充滿著耀目光芒的傳送門。
三日月宗近走在最後。當他邁進傳送門的一霎那,又暫時停了下來,回過頭望著落在最後的女審神者。
他的目光,從她的臉上往下滑到她的右手。她那纖長的指間,捏著那張先是被割裂、又被重新拚合起來,寫著藤原泰衡送給她的後朝之歌的紙。
“哈哈哈哈哈。”他輕聲笑了起來,向著她伸出了一隻手。
“一起回去吧,雪葉君?”
……然後,之前一直望著山下那些戰鬥著的曆史人物的她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
雖然並不是狠狠瞪著他,但不知為何那一眼之中含著一點凜冽的情緒,讓三日月宗近微微眯起了眼眸。
“啊,不是該笑的時候嗎。”他用一種若無其事的口吻說道。
不知為何,這一句話說出來,她的目光卻微微有些緩和了下來。
她眨了眨眼睛,並沒有把手放在他伸出來的手上,而是微微一低頭,從他身側的空隙處同樣邁步跨進了那道仿佛由耀眼光芒構成的傳送門。
在她邁入傳送門正中光芒裡的一霎那,她指間的那張紙驟然唰地一聲燃燒起來!
她仿佛微微一怔,卻並沒有立即鬆手的意思——幸而那來得蹊蹺的小火苗也並沒有要延燒到她身上的意思。
那張紙很快就在她指間化為了灰燼,穿透她的指縫,絲絲縷縷地掉落下去,須臾便融入了傳送門中的光芒裡,無影無蹤,再也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