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當一期一振來到審神者的辦公室、打算為了藥研的事情好好感謝一下審神者的時候,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半敞開的辦公室內兩個人的說話聲……不,爭執聲。
“……哈哈哈,我再說一次吧。這次出陣,請讓我也一同前往。”
一期一振認出這是三日月宗近的聲音。
那把聲線總是慢悠悠的,帶著某種超脫於人群和塵世之上的安詳感和從容感,仿佛這世上所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眼底,但又都不在他眼底一樣。
此刻這種聲線給人的感覺也是如此。
但下一刻,女審神者那種略帶一些頭痛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語調裡略帶一絲煩躁。
“不,這次因為指定的出陣地圖是夜戰,所以最好是帶短刀或打脅隊出陣……說起來我為什麼要向你解釋這個啊!我才是審神者,我作出的安排就是最終決定!不要強迫我給你安排馬當番啊!”
那聽上去簡直都像是氣話了。三日月宗近卻十分篤定似的,悠然地嗬嗬笑了起來。
“是嗎,雪葉君想讓我去照顧馬啊。嘛,被馬黏上的話會有點困擾呢。……所以,還是讓我跟你一道出陣吧?”
一期一振聽見女審神者有點受不了似的倒吸一口氣。
“所以說!池田屋是夜戰地圖,你是太刀,去那裡戰力被削弱,打了半天還有可能受傷,不是白費力氣嗎……”
然而三日月宗近的笑聲再度響起,打斷了女審神者的話。
“啊哈哈哈哈。但是,我也曾經單獨出陣過三條大橋啊。那個時候我都能從頭到尾走下來並最終找到你了,現在,當然也能。”
女審神者:……!
雖然她並沒有立刻說話,但是不知為何,一期一振卻有種感覺,好像她保持沉默是因為已經被三日月宗近堵得說不出話來了。
一期一振停在門外的走廊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現在進去。
不過很快,他的這個困擾就自行解決了——
障子門突然發出唰的一聲比平時都響亮得多的聲音,被人重重地向一旁推開。
正在微微垂下視線思考著什麼的一期一振下意識抬起頭來,視線剛好和怒氣衝衝推開門、正打算一大步邁出門外的女審神者相遇。
女審神者好像吃了一驚,但很快地,她的臉上就露出了一個笑容,像是很開心在這個時刻能夠看到他似的。
“啊,一期君,你來得正好。”
她的語氣中有一點異常輕快的意味,一期一振微微斂下眼簾,向著她頷首致意。
“主人。”
似乎他的這種清朗的嗓音對此刻的女審神者來說產生了某種治愈感,她臉上的笑容擴大了。
“請替我去通知博多、藥研、平野和信濃,半小時後做好出陣準備。”
一期一振已經猜到她會點名自己的弟弟們出陣夜戰地圖了,所以此刻他隻是微微一頷首表示了解,簡潔地說道:“明白了。我馬上就去。”
他轉身往自己來時的方向大步流星走開,然而還沒有走出幾步,就聽見了自己身後傳來的三日月宗近的聲音。
“所以,雪葉君你隻打算帶一期君的弟弟們去嗎。”
一期一振忍不住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幸好此刻他是背對著那兩人大步走開的狀態,不用擔心自己的表情被看到。
明明是因為夜戰短刀有利而選擇帶短刀啊……故意選擇這種有點曖昧的字眼,到底是為什麼呢,三日月閣下。
一期一振忍不住有點歎息一般地想著。
他當然知道本丸裡有些刀劍渴望不知疲倦地戰鬥,渴望被當作最鋒利的武器來使用,在那其中他們會找到自己存在的真正意義;然而,在他的印象裡,三日月宗近好像從來都不屬於其中之一。
雖然作為刀劍而言,永祿之變據說是三日月宗近唯一的出陣經曆,長達千年的時光之中他一直都輾轉於最高貴的主人手中,被持有,被珍藏,被束之高閣……但是他卻從來都表現得那麼泰然自若,從容接受自己命運裡出現的一切,既不憤怒、也不抱怨,更不偏激或絕望,不會被彆人對自己的態度所影響,也不擅自地去評判或支配彆人,安然而超脫一切之上地生活著,無愧於天下五劍的名銜和高高在上不可超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