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發現了審神者“屋島賴義”的真麵目(?),柳泉卻沒有立刻采取行動調查此事。
那天在溫泉村,柳泉表現得很鎮定。她自信自己不會因為舉止失當而被源義經注意到哪裡不對,然而身旁跟隨的近侍是膝丸,這就增添了一點變數。
當然,對於過世一千年的舊主突然活生生又重新出現在自己麵前這件事,膝丸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其實已經處理得不錯了。
他隻是在一開始發覺“屋島賴義”就是源義經的時候,下意識表現出了應有的震驚和無法置信;但是柳泉剛好就在他身邊,及時製止了他作出更失態的表現——所以接下來他也把自己的情緒控製得很好,並沒有冒失地在源義經左右出沒、想要確認自己的眼睛並沒有欺騙自己,或者急於去和源義經聊一聊彆後種種,表達一下自己作為他曾經的愛刀、看到他重現於世而感受到的真誠的快樂,等等。
當然源義經有可能因為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更加關注在場的每一振“膝丸”——他當年賜名為“薄綠”的愛刀——不過除了她這邊的膝丸之外,另外一位膝丸表現得完全像是狀況外,對源義經並沒有展示出任何過度的關注,就活像是他壓根不認識這一位源義經一樣。
這就令人頗費思量了。
柳泉當然不會笨到放著外掛不用。
她從溫泉村回到本丸之後,立刻在腦內急CALL係統菌,將這件明顯異乎尋常的事告訴了它,並且向它提出了自己思考之後產生的疑問。
[這位“源義經”是否就是曆史上的真實人物?如果是的話,那麼他是怎麼死而複生的?又是怎麼來到這裡、成為審神者的?這麼說來他在曆史上算是假死?那麼曆史居然沒有因為這種重大變化而動搖嗎?還有,時之政府雇用他成為審神者的話,這算不算是監守自盜?還是,他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通過欺騙性質瞞過了時之政府,獲得了這份工作?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他想要在現世得到些什麼?]
係統菌:【……停,停。玩家語速過快,超出了係統的處理能力。】
柳泉:[彆跟我開玩笑了!這可跟讓我過來支援一座二手本丸性質不怎麼相同啊!這種曆史上的重要人物——]
係統菌沉默良久,忽然冷冷地哼笑了兩聲。
【哼哼。你還不笨嘛。】
柳泉:[……信不信我揍你啊?!]
係統菌話鋒一轉。【……你的發現,我們也感到很震驚。】
柳泉:[哦?]
係統菌的語調變得異常嚴肅。
【我們無權乾涉時之政府的運轉和安排,也對他們的安排毫不知情。一開始確實隻是因為你所接手的這座本丸異常棘手、又因為一些因素,時之政府不願簡單地放棄它,所以我們介入,向他們推薦了幾位好幫手的人選,而時之政府從中挑中了你。】
柳泉:[……哦?!]
無視玩家的聲調驟然帶著驚訝和興味升高了八度,係統菌繼續用一種異常嚴肅死板的語氣說道:
【起初隻是簡單的支援行動,事到如今竟然發展成了這樣,也很出我們的意料。】
【你問我的那些問題,我完全沒有答案。】
【不過……在我的職權範圍之內,我也有一些猜想,可以和你分享。】
柳泉:[哦~?!]
係統菌:【……也許,你可以從“平行位麵”——也就是我們之前的任務牽涉到的“平行世界”的概念開始思考。】
柳泉:!?
係統菌確實一語驚醒夢中人。
原本她以為自己執行任務的那些世界,既然都是以人類智慧為起點創造出來、又脫離了軌道趨近崩潰的同人世界,那麼和自己所生存的主世界——也就是現實世界——的重要性和地位,甚至運行的原則和方式,統統都不相同。換言之,即使在那些世界裡經曆再多的歡悅和痛苦,那也都像是過度投入了一場電影、一部戲劇、一個遊戲之後,可以在回歸現實的時候被獨立割裂出來的、並不真實的情緒。沒人會知道她對這些虛構的人物投入了過多的感情,也沒人會理解她由這些感情所生發出來的快樂或痛苦。
然而現在,假如那些所有的世界,以“位麵”的想法來取代呢?假如自己所生活的現實,和那些世界都是平等的,平行的,都是在同一巨大天穹之下浮遊著的不同星辰,都是在同一空間裡浮動著的不同位麵呢?!
換言之,源義經在高館被藤原泰衡派去的軍隊殺死,是所謂的“真實曆史”這個位麵上發生的故事。
然而,九郎在無量光院送走白龍神子、和泰衡之間的分歧化為無形,也是某一個位麵上發生的故事。
這兩個故事裡的義經,是同一個名字之下不同的人。這兩個故事裡的泰衡,同樣如是。
……這就能夠解釋為什麼在溫泉村出現的兩振膝丸,隻有她的這一個膝丸認得出源義經!
因為她的這個膝丸,才是那位現在化名為“屋島賴義”的源義經當年真正的愛刀!另一位審神者帶來的那個膝丸,所認得的,一定是另一個源義經——在他被鍛造出來、被賜下的那個曆史位麵裡的源義經!
……而且,這也完美地解釋了為什麼這個世界裡會存在那麼多本丸,那麼多審神者,然而在不同的審神者麾下,卻會出現同樣的三日月宗近、同樣的鶴丸國永、同樣的一期一振、同樣的壓切長穀部、同樣的加州清光……
因為他們都是真實存在過的刀劍,是在不同的位麵裡,在同一時刻被鍛造出來的刀劍。
所以說,從很久很久以前——當她在小一的房間裡把玩副長那柄“和泉守兼定”,卻意外召喚出了付喪神的時候,就已經隱約產生在自己心底的疑問,此刻終於完全成形、也完全得到了合理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