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本丸,即使是在外界,許許多多凡人所組成的現世,此刻也正是暮春時分。
街頭的一座不起眼的紅磚小樓裡,一位穿著正紅色無袖長裙、一頭長發自然地披於肩後的年輕姑娘,正踩著輕快的步伐,推開門軸已經有點鏽蝕的大門,一腳邁進了室外暖洋洋的春天裡。
出了大門之後,她站在街邊的人行道上,先是仰起頭深呼吸了數次,然後就那麼微微仰著頭、闔上眼,仿佛正在感受著溫暖的春風拂麵而過的感覺,唇角微微翹起帶了笑。
片刻之後,她睜開眼睛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拿著的那張像是通行卡一類的小卡片,然後把它放進了自己手臂上掛著的包包裡。
她緊接著從包包裡摸出一部手機其實在她工作的地方,這個叫做“終端”按亮屏幕定位了一下方向,繼而選定了一邊,邁開腳步大步流星地走了起來。
十幾分鐘之後,她推開街邊一家咖啡館的大門。門上懸掛著的風鈴因此而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
咖啡館靠窗的一張桌子旁,有位穿著整潔、麵容端正的青年已經坐在了那裡。他聽見風鈴的響聲而抬起頭來,當他注意到進來的年輕姑娘的衣著時,微微愣了一下,帶著一點猶豫地慢慢站起身來,在年輕姑娘快要走到自己這張桌子近前的時候,低聲不確定地問了一句“是韓小姐嗎韓悅小姐”
那位被他稱為“韓悅”的年輕姑娘聞言腳步一頓,隨之徑直朝著他的這張桌子走了過來,停在他的對麵,含笑朝他頷首致意,說道“我就是。您想必就是柳沐先生了吧抱歉,讓您久等了。”
柳沐伸出手來與她禮貌地一握,等待她入座之後自己才重新坐回去,臉上的表情好像有點不太自然也許是因為他沒有想到這位兩個月來與他多次以ai往來交談的年輕姑娘居然長得這麼漂亮,所以感到有點措手不及的意外他尷尬地輕咳一聲,詢問道“沒、沒事,我也剛到不久您想喝點什麼嗎”
那位名叫“韓悅”的年輕姑娘回頭向已經走過來的店員說了一句“卡布奇諾”,又轉回身來,目光在柳沐手邊那杯已經喝掉一半的咖啡上打了個轉,又重新抬起視線來直視著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一絲歉意和親切大方的笑容,說道“在您百忙之中還要拜托您與我見麵,真是不好意思。但是一聽到您說您有了非常重要的發現,我就難以按捺自己心中強烈的好奇心呢”
柳沐扯起一絲笑來,被麵前這位年輕姑娘的彬彬有禮弄得有絲無計可施,索性乾笑了兩聲,徑直進入了今天會麵的主題。
“確實是有了一點不同尋常的發現呢。”他說,打開放在桌上的一個文件夾,從裡麵抽出一份複印件來,旋轉了一百八十度以後,從桌麵上推到那位年輕姑娘的麵前。
那個年輕姑娘隻掃了一眼,就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戶籍的副本”
柳沐頷首,解釋道“這是我拜托一位朋友幫忙查到的當年的戶籍證明。好在已經錄入了舊係統裡,打印一下也不費太大的周折否則的話要找戶籍的紙質記錄就麻煩了,能不能留存到今天還是個問題”
他絮絮叨叨地解釋著前因後果,以大量的話語來填充兩個陌生人乍然為了某個理由見麵而產生的冷場;不過他麵前坐著的那位年輕姑娘卻慢慢地皺起了眉頭因為她好像注意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注銷時間”她低喃著,伸出一根食指沿著上麵登記的年月日的下方劃了過去,最後停在那個“注銷理由”旁邊,眉心深深地形成了一道折痕。
“失蹤七年後作為意外身亡注銷了戶籍是嗎。”她沉吟道,臉色沉下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問題,又像是單純的失望而帶來的挫敗感;柳沐忽然覺得,那層自從她出現以後就一直表現得親切溫和的氛圍忽然消失了,她的氣場現在不自覺地轉變為了另外一種強大,疏遠,冰冷,不易接近
柳沐慌忙補充道“據說,是不明原因的失蹤”
他剛剛說出這句話,那個年輕姑娘就猛然揚起視線來。她的眼瞳深不見底,表麵一層光芒卻極為明亮,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一樣。
“請問您是怎麼知道的”她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
“您還知道什麼其它的關於這位女士,呃失蹤的消息嗎”
這也是很平常的疑問。然而柳沐總覺得這位名叫“韓悅”的年輕姑娘的身上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來,那種失望和傷感混合了不明理由的憤怒和無處發泄的痛苦,使得她一瞬間的語氣像是有點咬牙切齒似的。
柳沐雖然感到有點奇怪,不過想想看這個姑娘大概事先腦補了什麼雙方長輩之間美好的友情,說不定還幻想了一下交換明信片的長輩們此後會擁有的漫長而幸福的人生,然而現在她能夠得到的答案卻和自己的想像截然相反寄出明信片的那個姑娘年紀輕輕就下落不明了,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也無人知曉,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這無論如何不是一個能夠滿足姑娘們的美好幻想的故事,她表現出強烈的失落也是理所當然的。
於是他儘力把聲音又放得溫和了一些,語調裡帶上了一絲撫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