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
牙敗,這個平安朝老人家又在向她傾情放送著自己的魅力了。她木著一張臉想道。
……而且用的還是她自己說過的台詞!
她簡直不想去計算這位平安朝老人家到底知道多少種不同的撩法。她隻知道跟這個人在一起,說不定真的對自己的心臟不太好——
結果下一秒鐘他說出來的話就猶如一盆冰水朝著她當頭澆下,把她那顆剛剛還被撩得有點飄飄然發燙的腦袋頓時差不多凍結了。
“說起來——我們已經認識多少年了呢。”
他忽然抽身重新坐直,手指也離開了她的臉頰,微微抬起頭來,同樣仰望著夜空裡那一輪皎潔的圓月,聲音驀地變得又遙遠又悠長。
“這麼多年間,有些事早已改變,有些事依然如舊——”
柳泉:??
她疑惑地側過臉去,注視著這位在很多時候都表現得高深莫測、難以捉摸他的內心的平安朝老人家——不,貴公子。
他沒有看她,唇角依然微微勾起漾出一個淡淡的笑意,聲音溫和平靜。
“……曆史,就是這麼樣的事物呢。”
柳泉:?!
三日月宗近突兀地提起了“曆史”這個詞。
雖然沒有追問她剛剛究竟是為什麼會想起神無響子,也沒有深究她在屋頂上呆了這麼久、除了神無響子之外還想了什麼,不過此刻他拋出了“曆史”這個關鍵詞,已經充分說明了他對此有著自己的推測——並且猜得和真相相去不遠!
他並不是真的想要說剛才那句什麼相識多少年的話。隻不過是為了引出“曆史”這個關鍵詞而已。
他是在暗示著她,他差不多也猜到了她呆在屋頂半個晚上,在考慮的差不多都是和“曆史”有關的沉重事實;雖然她選擇不對他說出來,他也能夠猜到那不是什麼愉快的話題。所以這一次,她至少欠他一個好好的解釋,而不是什麼甜言蜜語敷衍過關——
想明白了這一點,柳泉禁不住險些歎息出聲。
……也對啊。
天下五劍不需要她善意的隱瞞,即使出發點是為了愛。
他們之間一直近乎毫無秘密一般,他曾經旁觀著當初她為了完成任務而對副長近乎執拗的追逐,她也曾經帶著一點好奇與震撼地思考著他當初究竟是如何與神無響子相伴了那麼久的過程;他注視著她在箱館的密林間穿行、檢查著最終一戰的布陣,她也注視著神無凜音站在她的麵前、為了他對她產生的感情而憎恨得麵目扭曲——
到了最後的最後,仍然隻有他們兩個人,並肩坐在這屋上,眺望著夜空中美麗的月亮,是嗎。
即使是為了那些不管多麼醜陋、也坦然把最真實的一麵袒露在對方麵前的過去——那也是他們曾經曆過的“曆史”——
也必須,對他說些什麼,是吧?
柳泉深吸一口氣。
然後,她同樣抬頭凝望著夜空裡的圓月,說道:
“之前,我坐在這裡,想著——”
她頓了一下,仿佛在組織著合宜的措辭,然後才繼續說道:
“‘曆史’,是什麼呢?”
她問出來的,仿佛是個很平常的問題。然而,三日月宗近卻微微一凜。
不過他並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坐在那裡,繼續聆聽著她的發言。
她再度停頓了下來,這一次比之前花的時間都還要久一點;最後,她又開口了。
“所謂‘曆史’,大概就是構成【我們】的一部分吧。”
三日月宗近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顯得有絲意外,低聲輕輕重複了一遍:“‘構成【我們】的一部分’?”
“啊。”柳泉肯定地應了一聲,出神似的望著夜空,片刻之後,才慢慢又說道:
“沒有那些‘曆史’,也不會成就今日的‘我們’。不經曆那些‘曆史’,‘我們’也無法變成一個更好的人;說不定也無法像今天這樣,並肩坐在一起,看月亮……”
三日月宗近好像有絲驚訝。他終於側過臉來望著她,沉吟似的思考著她剛剛所說的內容。
察覺到他的動作,柳泉也同樣轉過臉去,朝著他報以微微一笑。
“我們的過往,他人的過往……無數人的‘過往’,才構成了我們現在所要維護的‘曆史’。”
“這個過程中或許有巨大的痛苦,有甚至是我們無法挽回的缺憾……我們會做錯選擇,會失去重要的人,會軟弱得不敢麵對離彆,會為了不能如願以償而痛哭失聲——”
她平靜地慢慢說著,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就仿佛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從她內心的最深處絞扭著發出來的聲音。
都是,她最努力想要發出來的聲音。
“……然而,不經曆那些挫折、痛苦、無奈與離彆,我們就不可能成長到今天這一步。”
“每一次經曆那些,都教會我一些東西。我所割舍掉的,或許是極為珍貴的;然而,沒有那些我所失去的,就不會有今日我所得到的……”
她明澈得如同黑水晶一般的眼瞳凝注在他的臉上。萬籟俱寂的深夜裡,她的聲音溫柔寧靜,像是庭院裡從驚鹿的竹筒中一顆顆滴落於池中的水滴。
“我們,是走過了一段多麼漫長的道路,才終於來到這裡,站在對方麵前的呀。”
她微微一頓。
麵前的這個人,甚至其實不在自己上一世的千千萬萬人之中。他的時間也不在自己上一世的千千萬萬年之中。假如自己沒有那段不可思議的經曆、不可思議的遭遇的話,是不可能像今天這樣,來到他的麵前,可以肆意地擁抱他、任性地親吻他,期待著會有更熱情更美好的事情在他們兩人之間發生的。
她朝著他彎起眉眼,笑了。
“三日月……對此,我充滿感激。”
他看起來好像非常震驚似的。那雙著名的、內蘊新月之形的美麗眼眸微微睜大了,薄唇慢慢開啟,卻隻能發出一個代表驚訝的單音節來。
“哦——!”
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稀奇。你也有今天嗎,你這個……芝麻餡的貴公子,切開黑的老爺爺?
她不禁眨了眨眼睛,主動探過手去覆蓋在他放於身旁的那隻手上,不再看他,而是重新把目光投往夜空中的那輪圓月,說道: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她的語聲在深夜裡落下去,夜色闌珊,庭院裡有夏蟲在輕聲鳴叫,池畔的驚鹿偶爾落下,發出叮咚的一聲滴水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隻是片刻——她忽然感覺他反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偏過頭來,貼近她的耳際,含笑開口了。
“嗯。”
她聽到他帶笑的聲音,親密地回響在她的耳畔;唇齒間吹出的溫熱氣息,在她頰側繚繞,像是要通過她的耳朵,鑽進她的心底那樣。
“我也喜歡你。”他說。
柳泉:!!!
她愣了一秒鐘,才意會到,他又在拿著自己曾經回答過他的話,原封不動地回給她!
……可是,她還能說什麼呢?本來就是她先說“今夜的月色真美”的啊。
她的臉色變來變去,最終垂下視線,輕聲哼笑了一聲,半開玩笑半挑釁似的猛然朝著他的方向一側身,在三日月宗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飛快伸出沒有被他握住的那隻手——
一把揪住他內番服的前襟,就那麼用力往自己麵前一拉。
她仿佛也並沒有用上全力——用全力的話大約他的內番服前襟就要被她全部扯開了——但是他就那麼十分自然地隨著她的力度方向往前一傾。
……於是,他們兩人的嘴唇準確地碰到了一起。
柳泉的技術好像不太行。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回憶一下三日月宗近的技巧,然後照樣學習。
她試探地以舌尖在他唇上輕輕一掃,於是他就十分順從——也十分配合——地開啟了唇齒,讓她很順利地繼續進攻。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握著她手的那隻手五指突然收緊,攥得她的手都發出了隱隱的疼痛;在她不由得皺了皺眉的時候,他忽然握緊她的手往自己懷裡輕輕一帶,她就身不由己地往前撲去——
她剛想發出驚叫,他就反客為主地卷起她的舌尖嬉戲著,害得她的那聲驚叫噎在喉間、反而變成了一聲低哼;在她腦袋嗡地一聲停止了運轉之後,他仍然戲耍著她、操控著她,舌尖掃過她的上顎、繼而是唇齒間的每一寸,讓她的大腦轟地一聲燒成了一灘廢墟。
當這個原本在月下開始、十分小清新的吻演變為一場燎原大火之前,三日月宗近終於把自己的臉稍微後撤了一點。
這個時候柳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撲進他懷裡的姿態,他的一隻手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環繞過來扶住她的腰間;而她那隻空閒的手,大約是為了保持身體的平衡,所以扶住他的肩頭,因為剛剛交換的那個熱情的吻而五指收緊,緊得手背上的肌膚表麵都泛白了。
這……這算什麼啊!
雖然剛剛真的是她率先發起進攻的,然而她的初衷也不過是想在這麼美好的月色映照下,來一個純情清新的輕吻而已;可是現在,他們投下的影子看上去簡直奇怪地糾纏在一起——難道就連屋頂這種位置都已經阻擋不了他實施寢當番了嗎!
柳泉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咕嘟咕嘟地沸騰了起來,血衝上了自己的頭頂,使得她現在就如同一整塊燙熱的鐵板一樣,渾身都燒灼得滋滋冒出熱氣。她僵直著後背,感覺自己無論是往前還是往後,都有可能打破這危如累卵的平衡狀態,吧唧一聲把三日月宗近撲倒在屋頂上,然後就——
絕對會大事不妙了!那是一定的!
她怒氣衝衝地——然而因為她氣息不穩,那種含著怒氣的質問裡帶上了一點喘息,使得她的怒氣也打了個大大的折扣——問道:“這……這到底是什麼啊!”
三日月宗近好像顯得有點詫異。他那雙美麗的眼眸裡掠過一抹暗光,然後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坦蕩又無辜。
“這是……為了補充靈力?”他一本正經地答道,聽上去簡直坦然光明得像個憂心主君的好下屬一樣。
柳泉:“……”
她一時間簡直被這種皮卡皮卡閃著正義光芒的答案噎得說不出話來。
而那位“憂心主君的好下屬”還有話要說。
他的那雙著名的、蘊有新月之形的眼眸裡居然浮上了一層誠懇(?)的擔憂之情。他垂下視線望著她微微仰起的臉,那充滿磁性的美妙聲線顯得有絲沙啞。
“如果這個還不夠的話,我還有彆的方法幫助您補充靈力——我們要試試嗎?”
柳泉脫口而出:“夠了謝謝這個我覺得就夠了!!”
三日月宗近眉眼一彎。
“啊哈哈哈哈。”他重新發出一陣魔性(?)的笑聲,攬在她腰間的那隻手臂微微一緊,重新把她拉向自己的臉前。
“那麼,為了你有充沛的靈力上陣,我們再來一次吧?”他用沙啞至極、因而顯得有絲色氣的聲線,輕聲問道。
他的嘴唇就懸在她的唇上方不足一厘米的地方,說話的時候嘴唇的蠕動甚至可以讓他們兩人的雙唇在某些時刻擦蹭到對方的;她的身體驀地起了一陣寒顫,有種陌生而令人心悸的戰栗感沿著脊椎一路竄上了她的後腦。
他們的頭頂上,皎潔的月色灑下來,為他優雅俊美的、如同天神一般的麵容線條鑲上了一層銀白色的邊。而且,他那雙著名的、內蘊新月之形的眼眸,也似乎被月光映照得發出明亮的輝芒。
這是,真正下降到了她這樣的凡人麵前來的,真正懂得了凡人的感情、執著與渴望的,神明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