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喜點點頭:“有點兒。雖然陳小喬的身世也很可憐,但不喜歡是不喜歡,一個無辜的人,甚至和自己有瓜葛的好人死在麵前,她竟然還能幫凶手隱瞞,我覺得陳栓子有點可憐。”
她說著說著,又難受了一點:“他在王員外家幫工兩個月,掙了五百文,然後花了一百文,給陳小喬買了攬芳居的點心……”
“要不你哭一會兒?我今天勉強不笑話你。”蕭琢抱著胳膊,大發慈悲道:“要是你求求我,再給我二兩銀子,那我今晚就守夜,你去睡覺怎麼樣?”
逢喜狠狠往蕭琢身上踩了一腳,吸了吸鼻子:“我才不會哭呢,以後在刑部遇到的案子會更多,我隻是一時間有點感慨而已。
誰跟你似的,冷心冷肺,一點感觸都沒有!
二兩銀子?你作夢問鬼要去吧!”
“你少不識好人心。”蕭琢拍了拍被她踩臟的衣角。
陳小喬坐在門前冰冷的地上,耳朵貼在門上,癡癡地聽兩個人說話,枯木一樣的眼神裡竟煥發出三分的豔羨。
你看他們多好,這世上有的人命就是好,若是她的命也能這麼好就好了。
衣食不愁,官祿在身,還有能吵吵鬨鬨說說話的意中人。
天快亮的時候,逢喜和蕭琢帶著陳小喬前往了涼水鎮的衙門,將她暫時安置在衙門大牢裡等著帶回洛陽。
兩個人又回了王員外的宅邸。
進去的時候,迎麵撞上一個高鼻深目的外國人,據說是王員外生意上的常客,時常前來拜訪,他一雙鷹眼在逢喜身上掃了一圈,看得逢喜不太自在。
蕭琢皺了皺眉,將逢喜往身邊兒攬了一下。
逢喜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語:“他們國家的人看彆人都這麼滲人嗎?”
那外邦人對著身邊侍從耳語幾句,侍從又匆匆跑回去,一溜煙兒進了內宅,大約去找馮夫人了。
二人等了半刻,在馮夫人終於與那外邦人的侍從說完話後,才忙不迭接見他們。
馮夫人臉色不是很好,但聽說他們找出了真正的凶手,感激得以頭搶地,涕淚橫流,吩咐人又取了黃金來贈予他們。
逢喜還想客套兩句,蕭琢掀開箱子看了一眼,便照單全收。
她暗暗瞪蕭琢一眼,真是沒出息,丟死人了。
蕭琢渾不在意。
馮夫人見蕭琢將金子收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招呼女兒王雙娥給兩位恩人道謝。
王雙娥怯生生謝過兩個人,便又躲在母親身後。
逢喜親眼瞧見,馮夫人暗地裡,狠狠掐了一把王雙娥的胳膊。
她小時候被她娘拎著掃帚追出二裡地打是家常便飯,但王娘子這弱質纖纖的,逢喜覺得馮夫人下手未免有點狠。
不就是性子軟一點嗎?倒也不至於如此……
逢喜更發現,王雙娥的臉上,距離他們上次見的時候,更憔悴了幾分,這種憔悴,她似曾相識。
逢喜眯了眯眼睛,但又想不起這種類似的憔悴她在哪兒見過。
王雙娥看著她,眼神中充滿了哀求。
馮夫人將女兒擋在身後,笑吟吟問二人:“今晚涼水鎮有一年一度的花燈會,非常熱鬨,二位若是不嫌棄,可以去瞧瞧。”
逢喜不好撫她的意:“有時間的話一定。”
馮夫人看她的眼神,一時間冷了些許。
鎮子裡的官差已經去陳家村的湖裡打撈陳栓子的屍體,隻等屍體一撈上來,人證物證俱在,便可回洛陽會審然後抓捕吳墾。
蕭琢去衙門連威脅帶恐嚇地嚇唬了他們一頓,“這是本王有生之年破獲的第一起案子,你們都把證人給我看好了,出了一絲紕漏,我就砍了你們得腦袋。”
縣令為了防止這個祖宗找茬,把大半的人手都派去看守陳小喬了。
蕭琢這才搖著扇子滿意離去。
逢喜想了想,拉拉他的袖子:“光是衙門裡的人手夠用嗎?他們都能派人刺殺咱倆,萬一要刺殺陳小喬也防不住啊?要不咱們晚上再守一晚上?”
蕭琢搖搖頭,將扇子在手裡敲了敲,湊近她小聲說:“你說你怎麼這麼笨呢?陳小喬供詞都寫完了,證物咱們也拿到手了。她活著死了都一樣。”
“我不是說作證的事兒,我是擔心她的生死……”逢喜反駁。
蕭琢的步子一頓,心裡忽然被刺了一下:“就算她與吳墾通奸?就算她做偽證?”
逢喜猶豫了一下,揉搓自己的衣角:“但是罪不至死,她的錯自然有法律來判,懲罰點到為止。”
蕭琢冷淡的“哦”了一聲,繼續往前走,逢喜抓住他的袖子:“比起陳小喬,更應該受懲罰的是吳墾,他殺了人。”
“可是齊國公定然要保吳墾無虞。”蕭琢道。
逢喜見話題終於繞到了正處:“所以我們越王殿下深得陛下寵愛,一定有辦法的吧?”
蕭琢繼續冷淡:“沒辦法,彆找我。”
逢喜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去,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地上的石頭,語氣中充滿了惋惜,可憐巴巴的:“可是我本來以為蕭琢很厲害,也很正義,和洛陽的紈絝不一樣,原來……”
蕭琢握著扇子的手驟然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