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琢包紮完傷口,整個人像隻蠶蛹一樣。
他安安靜靜坐在床上,等著逢喜給他端吃的來,乖得像隻小貓。
逢喜忍不住想起他小時候,又凶又傻,看起來怪不好惹的,似乎隨時就能跟人拚個魚死網破血肉模糊,但人家稍微對他好一點,他就掏心掏肺,說什麼都信。
她過去,摸摸他的腦袋,掌心中柔軟冰涼的觸感十分舒服,他下意識蹭了蹭她的掌心。
逢喜在床上支起了桌子,把雞湯放在他麵前:“你自己能喝嗎?”
蕭琢點點頭,用裹滿紗布的手端起碗。
碗裝著熱湯,他手心裡又有傷,傷口遇熱不疼才怪了。
他一聲不吭,慢慢端著碗喝湯。
逢喜見他把碗左手倒右手倒換了好幾次,卻依舊逞能不說疼,大口大口喝著滾燙的湯,她終於沒忍住,還是把碗搶過來。
蕭琢疑惑地看她一眼。
“我喂你吧。”逢喜舀了一勺雞湯,吹了吹,然後遞到他的唇邊。
蕭琢往後縮了縮,有些不適應,還透露著些羞澀:“不……不了吧姐姐,我自己來……”
這個漂亮姐姐雖然剛認識,但她人很好。
逢喜執拗地又遞了遞:“給你你就喝!”
蕭琢才小心翼翼,湊過去,乾燥起皮的唇瓣貼在勺子上,他喝了幾口,看見逢喜還站著,於是問:“姐姐,你剛才摔倒了,腿疼不疼?”
他拍拍身邊的位置:“姐姐你坐。”
蕭琢雖然比逢喜還大了四歲,但這張俊俏的小臉,這個憔悴的狀態,這幾聲真誠的“姐姐”直接讓逢喜迷糊了,還管什麼年齡。
她拍拍蕭琢的後背,要是蕭慎不變的話,蕭琢恐怕會一直善良單純下去,是逆境裡的一朵披著食人花外皮的小白花。
蕭琢喝了兩碗湯,然後洗漱躺在床上。
逢喜剛叫人把砂鍋收拾走,蕭琢就可憐巴巴抓住她的袖子:“姐姐,那個雞肉能留著我明天吃嗎?”
逢喜點點頭,蕭琢才得償所願,乖乖睡去。
他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醒來後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養得有點血色,能勉強下地走動。
蕭琢現在就是個看起來很凶,實際上涉世未深,單純極了的小少年,愛笑話多嘴又甜,逢喜就奇了怪了,她記得他小時候就嘴毒牙利的。
他一笑起來的時候會眼睛彎彎的,露出半口小白牙,逢喜才發現他左邊還有一顆小犬牙,看起來又可愛又陽光。
這半個月裡,是蕭琢日子過得最舒服的半個月了。
在他記憶裡,自己從來都是吃不飽穿不暖,經常挨打,還要被宮裡的太監宮女欺負,所以長久下來才養成了逢人就炸刺的毛病。
在這裡不僅不會挨打,還能吃很多好吃的,姐姐對他也很好很溫柔,如果生活能一直這麼幸福下去就好了。
逢喜抱著一抖荔枝進來的時候,蕭琢正坐在床上,衝她抖了抖一件衣服,眼睛放光地喊:“姐姐,你看,我把你的衣服縫好了!”
這件衣裳是逢喜無意間刮破的,她原本都不想要了,但這節儉到家的孩子非要留下給她逢好。
逢喜把荔枝放進他懷裡,把衣裳接過來看了看,有些驚訝,沒想到蕭琢十二歲的時候就能把衣裳縫補的這樣好了。
“你哪裡學的這些?縫得可真好。”逢喜忍不住誇他。
這孩子又開始羞澀了,低下頭攪了攪手指:“我以前跟哥哥沒錢吃飯,哥哥買不起書和紙筆,我就偷偷跟宮裡的繡娘學,然後讓他們帶出宮去換錢……”
他忽然抬頭看著逢喜,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我刺繡也可好看了,等將來我給你繡手帕做衣服!”
逢喜一時間不知道是心酸還是有點嫉妒。
蕭琢以前都沒說給她縫衣服繡帕子,跟個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許下這樣的承諾。
但是還是心疼居多吧,小小年紀被迫學會了這樣的生存技能。
“我帶了荔枝,是桂味,荔枝快要過季了,再不吃來不及。”
“哇!姐姐,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吃荔枝!”小蕭琢高興得又彎起了眼睛。
他先剝開一顆,放到逢喜手裡,然後殷切地看著她:“姐姐你先吃。”
看著逢喜把那顆白胖胖的荔枝吃掉,他才給自己剝了一顆:“姐姐,這些都是給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