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1 / 2)

皇妹是黑月光 西朝 14189 字 9個月前

數日之後, 蕭劭在卞之晉的護送下,去了沂州。

他原想讓趙家兄妹都留下陪著阿渺,但阿渺堅持讓趙易跟在了蕭劭的身邊。臨行分彆那日, 山霧縹緲、細雨微濕, 幾個孩子眼裡,都染上一層蒙蒙的水汽。

沂州的情形,與蕭劭預料的差不多。

建業城中父皇驟逝、六弟蕭逸繼位的消息傳至, 蕭喜自是震驚不已、滿心懷疑, 深知就算父皇當真死在祈素教手中, 也斷不會將皇位傳給蕭逸那個無能的小兒!

沂州封地雖然偏遠貧瘠,但領土範圍卻不算小, 且又處在風閭城和江北駐軍地之間的位置。因此, 治下的官員中, 亦有有野心者, 力主蕭喜拒認京中旨意, 自立為帝。

蕭喜雖有當人上人的心,卻沒有對抗建業城和慶國公的勇氣,一時難以抉擇。

就在這個時候, 逃離京城的五皇弟蕭劭趕至沂州,當著一眾屬臣的麵, 講述宮變始末,並獻上大齊傳國玉璽,口傳父皇遺命, 令蕭喜繼承大統、誅殺奸臣,護衛蕭氏國祚!

蕭喜伏於堂前,接過五弟奉上的玉璽,胸中熱血翻湧、驚喜摻半, 禁不住放聲大哭,立誓要報國仇家恨,奪回建業城!

這些消息,傳回天穆山時,已是差不多小半年之後。

蕭劭不願讓阿渺卷入政局未定的環境,隻對蕭喜說,自己在逃亡途中將阿渺送入了寺院修行、以避戰禍。阿渺入寺時,曾向主持立過誓言,會一直帶發修行直至及笄之年,方能下山。

如此一來,蕭喜也不便再堅持接阿渺去沂州。

然而留在天穆山的阿渺,過得可完全不是什麼清修靜養的日子!

她那大白猿師兄卞之晉,根本不是哥哥說的什麼“心性猶如孩童”,十足就是個大魔鬼!每天天不亮就把她拎起來練功,一直到晚上太陽落山,各種紮樁、跑山路、爬懸崖、踢懸鈴、躲飛石……一旦錯了一點點,就要被他抓回去重新開始!

她身體輕盈,反應快,應付起諸如懸鈴、飛石這樣的訓練來,還算輕鬆。可紮樁、上下來回跑山路什麼的,完全是實打實的體力活,又偷不了懶,對於從小嬌生慣養的阿渺來說,很難一下子就吃得消。

而留下來陪伴阿渺的白瑜,被卞之晉一邊抱怨著“資質太差”、一邊也強拎去參與各種苦練,還給她倆取了個搭檔名號,叫“小貓吃魚”……

白瑜跟阿渺剛剛相反,對於純體力的訓練,甚是吃得苦。且她性情木訥,大日頭下紮樁,哪怕人下一刻就要昏倒了,也絕不會直一下腿。輪到鍛煉反應和速度的訓練,比如連貫踢向懸掛成排的鈴鐺、卻不能被反彈回來的鈴鐺擊中時,就通常會被打得灰頭土臉。

這種時候,那位揚言要殺掉阿渺的褐衫師姐甘輕盈,還不忘抱著劍過來看熱鬨,站在旁邊譏諷幾句,氣得卞之晉哇哇大叫,第二天保準兒又再提升訓練的強度!

隻有在抄寫背誦武學心經的時候,兩個小朋友才能得一刻清閒工夫,稍稍喘上一口氣。

可麵對著回來探望的趙易,兩個女孩都不約而同地報喜不報憂:

“一點兒都不辛苦,每天都隻是抄抄經文、跑跑步,哥哥們不用擔心!”

阿渺心裡很清楚,蕭劭在沂州的生活,也絕不會輕鬆。

蕭喜籌劃了數月,興致昂然地在屬臣的擁護下稱了帝,國號天應,與建業蕭逸國號為“元慶”的政權隔江對峙,互稱對方為“偽帝”。然而最初稱帝的新鮮勁一過,頭腦冷靜下來,蕭喜意識到自己以區區臨海小國,對抗坐擁玄武營大軍的慶國公,又不禁害怕起來。

蕭劭早有準備,自請出使風閭城,為蕭喜爭取靖遠侯安錫嶽的支持。

如此一來,從前還偶爾有機會跟趙易一同去天穆山的他,從大半年見一次阿渺、變成了一年也未必能見上一次。

趙易倒還是時常回來,每一次,都會替蕭劭捎上一箱禮物。

布製的娃娃、泥塑的玩偶、敷彩的皮影……越來越有北疆一帶的特色。

到了阿渺快滿十歲這年,趙易又送來了幾位更具北疆特色的“訪客”。

走在最前麵的安侯夫人徐氏,進屋一見阿渺,就不管不顧一把摟進了懷裡。

“我的乖乖殿下啊,總算是見到了!可把我急死了!”

安思遠和安嬿婉也跟了來。

嬿婉哭得稀裡嘩啦,和阿渺兩個小姐妹,拉著小手,唧唧呱呱地說了一大堆話,也終於將這幾年的經曆串聯起來。

原來那夜侯府護衛將被打昏的安思遠帶出了皇城,為避禍端,便決定直接帶他回風閭城。而一同被帶出的蕭令露,舉目無親,內心又害怕謊言揭穿、被程家人懲罰,哭哭啼啼地非要跟安思遠一起走。護衛一時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便將蕭令露也帶去了風閭城。

風閭城這邊,安侯統領著三軍,正跟涼州的叛軍打得熱火朝天,卻突然接到了聖上遇害的噩耗。一急之下,索性放棄了好不容易打下的祁城,退兵回到風閭城。

安錫嶽聽兒子講述完京城淪陷始末,也認定是暴民作惡、弑君亂國,打算主動請旨清剿祈素教。然而這個時候,建業皇廷卻傳來了要他即刻入京述職、並交回江北和關中兵力的旨意。

“還好五殿下及時趕來了!我家侯爺才沒中那陸老兒的計!”

徐氏氣哼哼地說道:“風閭城一向奉建業為尊,朝廷說什麼就是什麼、讓乾什麼就乾什麼,聽他們說沂州的是偽帝,就老老實實地封了邊境,要不是五殿下冒險過境,將實情告訴我們,我家侯爺怕就要死在建業城了!隻恨真相沒有早一點大白,憑白讓你們遭了那麼多罪,還有程娘娘……”

提到程貴嬪,徐氏不禁抹了下眼角。

她出身不高、舉止又有些粗鄙,嬪妃貴婦們明裡暗裡難免有譏誚之意。唯獨程貴嬪溫柔親切,從未流露出絲毫輕視嘲諷的神色。生的女兒,也同母親一樣的客氣有禮,還曾不顧危險地衝進蜂群救了嬿婉。徐氏是打心底裡、真心地喜歡阿渺母女。

安思遠也跳了出來,“都怪蕭令露跟我瞎說!讓我以為你死在宮裡了!不然我早就把你們救出來了!”

長大了一些的他,身形拔高,神情動作卻沒怎麼變,張牙舞爪,一雙灰褐色眼珠依舊是亮晶晶的。

嬿婉也幫哥哥作證:“我哥擔心死你了,在路上撿到你染血的裙子還哭了好久!後來也想衝進宮裡確認的,可惜被人打暈了!”

安思遠麵染尬色,手伸到背後猛拽了下嬿婉的辮子,乾嘛老提他的糗事!

徐氏瞅見兒子,猛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張羅著就要帶阿渺下山。

“先前五殿下隻說你住在寺廟,不能打擾,被我軟磨硬磨逼問了這麼久,才終於鬆了口。我瞧著這裡破屋爛院的,沒什麼好住的,殿下還是跟我去風閭城,自自在在的,也安全!”

她話沒說完,躲在外麵聽了半天壁角的卞之晉從窗戶躍了進來。

“放屁!誰敢帶小狸走?”

他習慣了管阿渺叫“小狸貓”,時間長了,就簡化成了“小狸”。

卞之晉揮著雙臂,像隻護崽的老猿,“沒學會玄門的七十二絕殺,沒見過我師父,小狸就不許下山!”

徐氏祖上做過馬匪,也算半個江湖人士,並不膽怯,直接跟卞之晉針尖對麥芒地吵了起來,從屋上的破瓦、到他衣服上的破洞,把天穆山說得一無是處。而卞之晉向來不把身份官職什麼的放在眼裡,也不管阿渺是什麼出身,看人隻看武功強弱,直嚷著要徐氏跟自己比武,誰贏誰帶小狸走!

最後還是阿渺勸住了兩人。

她自己,是不想走的。

雖說也曾暗暗腹誹過師兄的“殘暴”訓練,但心裡明白,要想實現報仇自保的心願,不下苦功是不行的。再者,她了解蕭劭。去到風閭城那麼長時間,卻拖到現在才告訴徐夫人自己的所在,想必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身為親睹過建業宮變的孩子,她也很難相信安侯真如徐夫人所說的那樣,沒有一點點的顧慮、就選擇站到了大皇兄這邊。

既然五哥沒有傳話讓自己去風閭城,那她便不能去給他添麻煩……

徐氏見阿渺無意跟自己下山,勸說了半天,最終也沒有勉強。

她真心喜歡這個孩子,不願強逼著她。所幸這幾年南朝忙於整肅內政、穩定人心,又忌憚著安侯手中的三軍,一直不曾揮師北上,因而邊境一帶還算安寧。天穆山雖地處南境之內,若走水路暗河,亦是不難抵達。徐氏返回風閭城之後,時常置辦女孩子的衣物用品、讓人送來,又讓安思遠兄妹有空便來探望阿渺,陪她一起讀讀書、背背經文什麼的。

安思遠對讀書什麼的,完全不感興趣。

他更喜歡看阿渺習武,看她身形靈活地同時避開從不同方向擊來的石子,看她以一根樹枝穿透滿樹落下的黃葉,不覺一臉的驚喜:

“我早就說過,你天賦異稟,天生就是武學高手!”

阿渺這幾年下來,卻早已明白,所謂天賦、不過隻是錦上添花而已,若不是靠著複仇的信念支撐,她和白瑜,很難撐得過那麼嚴苛的訓練。

尤其是當兩個女孩都年滿了十二歲之後,身體上與同齡男孩的差彆漸漸明顯起來。某天白瑜紮樁的時候,下身突然浸出了一股鮮血,驚得兩人目瞪口呆,不知道練功練久了、竟然能練出血來……

最後還是甘輕盈把兩個女孩帶去了自己的居所,給白瑜換了衣服,又簡單解釋了一下什麼叫作月事。

她盯著兩個懵懵懂懂的女孩,歎道:“我早就知道,卞之晉那個木楞子教不了你們!他走的是剛猛的路數,一拳一腳用的都是狠勁,所以四十來歲的人就弄得像六十歲的老頭!小時候跟他學點基本功還行,現在大了,再讓他按照自己的經驗來要求你們,遲早是不行的!”

甘輕盈挽起阿渺的衣袖,數著她手臂上的淤青,嘴裡嘖嘖出聲,“這是卞之晉教你拆招時留下的吧?他也不想想,你一個小姑娘,單拚力量,怎能拚得過男子?”

旁邊白瑜聞言,率先焦慮起來,“那照這麼說,我們永遠都打不過男的嗎?”

“不是不能,你們沒看卞之晉就天天被我打得漫山跑嗎?”

甘輕盈這幾年一直旁觀著阿渺和白瑜,見兩個女孩用功吃苦、全無嬌氣,早已暗暗改變了印象,也樂意指點一二。

“男人有男人的長處,女人也有女人的長處,並非學武的姑娘就一定要五大三粗、把自己弄得跟個糙男人似的!咱們女子雖然天生占不到力量上的優勢,但身形靈活,還能借助巧勁和兵刃。從明天開始,你們每天吃了午飯就到我這兒來,我帶你們試試各種不同的兵器,看哪種對你們最趁手。”

很快,白瑜在甘輕盈的指導下,選中了一把據說綜合殺傷力很強的環首刀。

而阿渺,卻遲遲做不出決定。

她幼年時就曾癡迷過兄長寢宮中的青銅劍,後來因為母親不喜、才再接觸不到類似的物件,如今對著穆山玄門中珍藏的各路兵器,刀、劍、戟、鉤、弩……著實是看花了眼!一一試過之後,興趣愈濃,不但仔細研究起它們的構造,還測試了不同長度、厚度、材料所產生的不同效果。得知看守兵器庫的啞大叔從前做過鐵匠,她又央著他分解鑄鍛兵刃的過程,自己沒事就親自上手琢磨。

她覺得,兵器這種東西,有點像人。

從前五哥曾說過,人沒有愚智之分,隻有長短之彆,‘短處’換到對的地方用,就能變成‘長處’。而兵器,又何嘗不是呢?

阿渺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卞之晉。

卞之晉盯著娓娓而論的阿渺,突然眼圈一紅,胡須發顫,“咱們小狸該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居然覺得刀劍長得像人……”

旁邊甘輕盈抱劍輕哂,一臉鄙夷,“蠢猴子!你這是撿到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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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那年,阿渺依據所習,為自己組裝出了一件特殊的兵器。

那是一條極細極軟的鏈條,通體銀白,似銀又似絲絹,據卞之晉吹噓說,是自四門分派之時就傳下的、由天外落石與冰蠶絲打造而成,水火不侵、刀劍不斷。鏈條一直存放在天穆山中,數百年不曾派上過什麼用場,可阿渺第一眼瞧見的時候,就喜歡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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