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拿羽扇蓋到兩人頭上,笑語道:“等咱們打下了建業,你就把城裡所有的俊俏公子都捉來,一個個地挑選,保準能找到合心意的!我現在也算是看明白了,你跟我哥確實也不怎麼合適,兩人都太熱血了,關鍵他人又不精明,沒事瞎攛掇兩句、你就得乾壞事!所以說,你還是得找南邊的讀書郎,聰明有見識,才能輔佐你一直走正途!”
“什麼呀!”
阿渺搶了扇子,作勢要敲嬿婉的腦門,“你才總乾壞事!”
一笑一躲間,甲板上回蕩起少女嬉鬨的清脆笑聲。
對麵的戰船起了錨,晃悠悠地駛開了去,露出大片湛藍的水域。
阿渺臂傷未愈,跟嬿婉鬨了會兒便有些氣促,扶欄望向視野裡漸漸開闊起來的海平麵,大口地呼吸著海風。
水天相接的遙遠之處,一抹淡淡的天青之藍,溫潤淨透,似幻似霧。
阿渺凝望著那一抹淡淡的色澤,默然沉靜了下來。
嬿婉倚了過來,眼色探究,“你怎麼了?”
“沒什麼。”
阿渺回過神,“我就在想,我才沒你說的那樣熱血。”
她牽了牽嘴角:“我這人,其實……挺冷血的。”
*
令露和蕭逸等人被接應到船上之後,被安置到了臨近的另一艘海船上,隻待病情稍好,就要啟程北上。
阿渺帶了侍女乘小艇前去探望,順便向石濟打聽診治的情況。
石濟是映月先生舉薦給蕭劭的弟子,醫術高明,用過幾次藥後,對阿渺稟道:“二公主和七皇子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驚嚇,但不算傷及根本,這段日子用了寧神的藥劑已大有好轉,隻是暫時還有些嗜睡貪眠。六殿下的情況要差些,畢竟從前服用毒藥和五石散的時間太長,必須長期調理,慢慢來。”
阿渺對六哥的狀況已有心理準備,囑托石濟道:“那煩請先生費心,有什麼需要儘管提。”
石濟點頭致謝,忽而想起什麼,問道:“兩位皇子被被送來之前,曾經服過致其昏睡的藥劑。公主可知,那藥劑為何人所配?”
阿渺靜默一瞬,眉眼微垂,“是……雁雲山冉紅蘿前輩的弟子。”
“原來如此。”
石濟像是恍然徹悟,撫須頜首,“我是說難怪用藥用得那麼精巧,換作旁人可能就下劑過猛了,那樣的話六殿下肯定經受不起!幸好是位懂藥的,又肯花工夫慢慢熬製,用的分量都恰到好處,足見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石濟跟他師父映月一樣,也是個醫癡,一聊到感興趣的話題便有些滔滔不絕。
阿渺盯著案上的藥杵,似是有些出神,好半天,都沒再接話。
回到自己的船艙,雪影和霜華把剛才順路取來的、離京馬車上裝的衣服和物件,一一收撿到現在的艙內。
阿渺坐到榻沿上,摸了摸被翻揀出來的布老虎和布娃娃,吩咐道:
“這些東西,都放到箱子最底下吧。”
還有發簪上的那隻金蝶,她想辦法捋了幾下,卻鑲嵌得太緊、捋不下來。
轉念又一想,本就是自己小時候的頭飾,沒什麼可忌諱的,又後悔用的力氣太大,低頭慢慢將金蝶的翅膀重新展平。
“啊對了……”
阿渺想到什麼,問兩名侍女:“我身上原來有封信,放去哪兒了?”
霜華回憶了一下,記起那封浸了血的書信,答道:“奴婢瞧著有‘魏王親啟’幾個字,就送去給魏王殿下了。”
阿渺不禁心頭掐緊,“那……哥哥看了之後,有說過什麼嗎?”
“殿下沒說什麼,隻讓……奴婢又把公主在建業做過的事講了一遍。”
霜華麵有訕色,卻也隻能如實回稟:“奴婢……自是不敢欺瞞魏王。還望公主勿怪。”
霜華和雪影是五哥安排來的侍女,自然也是他的心腹。
她倆知道的事,肯定毫無疑問地都上報給了哥哥。
至於她們不知道的事……
阿渺默默靠到榻欄上,摩挲著手裡的白玉發簪。
她不知道陸澂的那封信裡寫了什麼,可看樣子,連霜華她們都不知道的事,或許……哥哥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