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令傳下,巨弩車和投石車,被推到了隊伍的最前方,一字排開。石塊和鐵弩帶著強大的衝擊力,一輪輪飛出,撞向城牆,濺起飛石碎礫。
城牆上安思遠扶著垛堞,取過長弓,一麵傳令:“放箭!”
弓箭手們點燃浸了火油的箭頭,仰首引弓,將羽箭似急雨般的射出,擊向敵軍的攻城器械。這些器械上雖然都塗抹了防火的藥水,但畢竟是木製,在連番的火箭攻襲下,被逐漸點燃,竄起了騰騰的火苗。
豫王勃然大怒,“直接上雲梯、用攻城槌!凡登上建業城樓者,不論生死,每人賞銀一百兩!”
畢竟是十比一的人數優勢,就算是用血肉之軀積壘而上,他們也必然能登得上城樓!
低沉的進軍號角被再次吹響,懸掛著巨大攻城槌的衝撞車,在箭矢的掩護下,被推上前來。步兵們舉著的盾牌,高喊著震天的口號,護送著雲梯衝向城樓,踐踏起的煙塵猶如翻湧的浪濤。
城樓上正挽弓搭箭的安思遠,感覺到整個城樓都在微微振動。
他摒息掣肘,殺氣冷凝,將手中鐵箭呼嘯射向敵陣之中,高聲下令道:“去準備滾木擂石,一個南兵都不能放進城來!”
*
江州的水軍大營。
尉遲堅大步走進中軍大帳,將腰間佩刀砸到顏至德麵前的沙盤上,擊起一片沙土。
“都三天了!你們的兵還不肯上船!我們風閭城的士兵也是騎兵、也是北方人,乍就沒有怕水的毛病?讓你再這樣耽擱下去,建業就淪陷了!”
顏至德是周孝義手下的前鋒大將,此次奉命督策行軍事宜,被一臉狠相的尉遲堅砸了沙盤,也不示弱,挺胸昂首:
“你們是你們,我們是我們!彆他娘的拿你風閭城的一套來嚇唬老子!再說了,當初安平王跟魏王定下的協議,咱們涼州軍歸涼州將領管,輪不到你個醜臉怪插嘴!”
尉遲堅從前跟涼州人交戰破了相,鼻頭都被削去了半邊,因此尤為忌諱彆人提及相貌的缺陷,更何況對方還偏偏是涼州出身的將領!
眼看著雙方就要劍拔弩張,蕭劭帶著部屬掀簾入帳,蹙眉問道:
“又在鬨什麼?”
他連日率兵疾行,新婚之夜就匆匆離開了涼州,帶領十萬前鋒先是南下、緊接著東行,夙興夜寐、衣不解帶,整個人磨礪得連語氣都鋒利了幾分。
尉遲堅放下拳頭,行禮道:“殿下,這批援軍從江州趕往建業,要至少十日的時間。可如今已經過了快三天,尚有七成的兵馬還沒上船!這樣拖下去,什麼時候才能抵達建業?少將軍手裡隻有三萬士兵,怎麼抵擋得住對方十倍的兵力?”
顏至德上前解釋道:“不是末將拖延!是這些士兵從沒坐過船,一上去就吐的吐、暈的暈,末將想著讓他們先適應幾天……”
蕭劭目光冷凝地盯了他一眼,轉頭問高序:“讓你給安思遠送信,讓他守不住就撤回江北,可有回音?”
高序搖了搖頭。
眼下豫王的三十萬大軍將建業圍得水泄不通,連送信的斥候有沒有順利進入城內、他都無法確保。
蕭劭沉吟片刻,對尉遲堅說:
“召集已經上船的三成人馬,跟我先行出發。”
顏至德一聽急了,“殿下,您要是先走的話,六七萬人加安思遠那三萬人,也扛不住對方三倍的兵馬啊?這萬一……”
“萬一什麼?”
蕭劭似笑非笑,“萬一我死了,此番周折就白費了?”
“末將不是這個意思。”
顏至德趕緊垂首抱拳,嘴角緊繃。
蕭劭伸出手,將沙盤上的佩劍撿起,交還給尉遲堅:
“去傳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