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遠!”
阿渺發出一聲淒厲的悲嚎,拚著經脈逆行,將全身所有的內力瘋狂注入。
帳簾被人掀開,幾個人快步奔入。
安嬿婉尖叫一聲,掙開侍衛的束縛,撲到榻前,“哥!”
軍醫圍了過去,手忙腳亂地施著針。
阿渺被蕭劭拉了開來,半擁著退到一旁,恍惚間看見安思遠那雙熟悉的灰色瞳仁,正慢慢擴散開來……
“放開我!”
她掙紮起來,虛脫的身體卻使不出力氣,連視線都眩暈起來,“放開我!”
蕭劭攬著阿渺,把她拽進旁邊的一頂帳篷,任她在自己懷中顫抖流淚。
不多時,一名護衛匆匆入內,跪地道:
“安將軍他……”
蕭劭抬手製止住他繼續,吩咐道:“封鎖消息,不許外傳。任何發往洛陽的軍報,必須經由我用印。”
“是!”
阿渺徹底癱軟下去。
蕭劭扶她躺到軟墊上,抬手拂開她被淚水汗水浸濕的發絲,沉聲道:“彆怪哥哥狠心。你不會願意看到他最後的模樣。而且嬿婉也需要跟他告彆,懂嗎?”
阿渺抖得厲害,隔了許久,嘴唇翕合,“思遠……他死了。”
他死了。
那個曾在星月下迎風而立、對著蒼原狼群肆意高喊的男孩,那個無論她冒出如何離經叛道的念頭、都會無條件支持著她的少年……
再也……沒有了。
阿渺撲進蕭劭懷裡,放聲痛哭起來。
蕭劭明白這種時候,必須讓阿渺把所有的情緒都宣泄出來。他抱著她,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撫著她抽動的脊背,不斷低聲哄著:“哥哥在呢……”
阿渺哭了許久,忽然想起什麼,抬起紅腫淚濕的臉,撐開身來。
“嬿婉……”
這種時候,嬿婉一定比自己更難過。
“哥哥去陪嬿婉吧!”
阿渺伸出脫力的手,攘了下蕭劭,抽著氣說:“我沒事了……你去陪嬿婉……”
蕭劭默然地望著阿渺。
阿渺繼續推他,“你去吧,我想一個人待著……”
風閭城少主的驟然離世,對北疆、對眼下的整個戰局,都有不容忽視的影響。安錫嶽此時正率領著麾下兵馬在洛陽與陸元恒交戰,誰也無法預料,這樣的噩耗會對他產生怎樣的打擊。
“好,我去看看她。”
蕭劭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帳簾處吩咐了幾句、命人看住阿渺,然後快步離去。
阿渺歪倒在墊子上,頭腦一片空白,怔怔然之間,恍惚覺得自己隻是身處夢境,連眼睛裡不斷溢出的淚水,都猶如空氣般輕飄飄的根本不屬於自己。
她就這樣睜著眼,迷迷蒙蒙地流著淚,躺了不知有多久。
帳外有士兵不斷走動,刻意壓低了聲音交談著。
過了會兒,蕭劭帶著一名軍醫走了進來。
軍醫上前看了看阿渺的狀況,以銀針探穴,稟奏道:“公主悲傷過度,之前又運功過急、導致氣血逆行,需要靜養幾日,期間萬不能再用內力。”
蕭劭頜首,示意其退下,自己傾身抱起阿渺,用大氅微微遮了她的臉。
“我們先去吉山大營。”
他抱著阿渺出了帳篷,上了馬車,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鋪好的軟衾上,理了下她的頭發,“援軍到了,戰線會繼續往南壓。過兩天我把你送到祖母那裡去,嗯?”
阿渺無力地“嗯”了聲,沉默片刻,問:“豫王死了嗎?”
“他中了尉遲堅的一箭,據報是傷到了要害。現在有幾路人馬都在搜捕他。”
“那嬿婉呢?”
“她還好。”
蕭劭過去的時候,哭暈過去的嬿婉剛被軍醫施針喚醒,淚眼婆娑地紮進他的懷裡,一遍遍語無倫次質問著、哭喊著、傾訴著……
阿渺沒說話。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安氏的兩兄妹表麵上吵吵鬨鬨、互相揭短,實際上感情不比自己和哥哥的淺。眼下安思遠驟然辭世,嬿婉定是難過至極。
到了營地,蕭劭將阿渺送進休息的帳中,親自喂她喝了點藥露。
高序匆匆忙忙地到了帳外,壓著聲喚道:“殿下。”
眼下戰局緊迫,又出了安思遠的事,無數要緊的決策等著蕭劭去做。
他站起身,叮囑阿渺:“什麼也彆想,好好睡上一覺。”
然後便撩簾跟高序匆匆離去。
阿渺迷迷糊糊的,像是睡著了一會兒,隱約聽見喧嘩的吵鬨聲,重新睜開了眼。
帳外已經一片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