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朝陽和謝譯棠都是半吊子,壓根不會,冼文昊又興致缺缺,她一連贏了兩把,正是春風得意。
忽的頭頂傳來一把低而沉的嗓音,很是磁性:“手氣不錯哦。”
她一怔,下意識回頭,正對一張含笑的麵孔。
江景行很高大,肩膀寬闊而背脊舒展,修長挺拔如冬柏,腰身卻很是纖瘦有力,整個人充滿著力量線條美。他單手支在她身側時,她四周的空間頓時逼仄起來,連呼吸都是一窒。
四周光線昏暗,隻有側邊投來一束筒光,將他一側臉溺在幽暗的光影裡,纖長的眼睫低垂著,分明是帶笑的,又讓人覺得那雙眼睛無比冰冷,好像沒有溫度。
溫藍怔怔地望著他,連忙移開目光。
不是他不好看,是長得太好看了。
天上月,高山雪,不過如此。
不愧是京圈大名鼎鼎的江公子。
“發什麼呆啊?該你了。”紀朝陽喊她。
溫藍忙回神,扔出了一張。
“怎麼這麼晚才過來?”陸宴沉笑著問。
“路上堵車。”江景行將外套脫下,隨意掛到一旁。
“事兒解決了嗎?”陸宴沉開口。
“小事。”
“雖然隻是流言,控製不好,對公司的股價也會有影響的吧?”
一堆人圍著江景行,你一句我一句,顯然他是這個局裡的中心。
耳邊聽得他跟其他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溫藍略微有些失神。原來,她早就見過這個人了,怪不得那天拚車的時候就覺得他很熟悉。
“藍藍,你怎麼了,不舒服嗎?”紀朝陽擔憂地開口。
江景行也望過來。
他有一張線條銳利的臉孔,五官淩厲,如工筆勾畫,膚色過白,眉目漆黑,和書上描述的一模一樣,是真真正正俊眉深目、氣勢淩人的貴公子長相。哪怕咄咄逼人地盯著一個人時,也難以掩飾這張臉的好看。
脫了外套,他裡麵就穿一件貼身的薄毛衫,鼻梁上架著副細金邊眼鏡,倒是緩和了幾分凜冽的氣勢。加上天生一雙斜挑的丹鳳眼,雖淩厲,也多情,以至於溫藍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他看她是含情脈脈的。
後來才知道,他近視,看誰都是那副表情。
“忘了介紹了。”紀朝陽想起來,忙給她介紹身邊的江景行,“這是江景行,我表哥,跟我親哥一樣,中宸集團的大老板。”
溫藍看向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試探:“江公子?”
四周一靜。
江景行也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轉了轉手裡的打火機。
溫藍被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心中忐忑,好在紀朝陽替她解圍:“你跟我一樣,喊哥就行了,或者你喊四哥,都一樣的。”
“四哥。”她想了想還是挑了個不那麼親昵的稱呼。他們見過幾次,但又是連熟悉都算不上的、半尷不尬的關係。印象裡,他和傅京南的關係好像挺近的。
不過,因為他很忙,很少參加這種局,他們見麵的次數一隻手也數的過來,傅京南也從來沒給她介紹過這個人。
他淡淡點頭,等她鼓起勇氣去看他時,他已經移開了目光,跟其他人說笑去了。
冼文昊笑著說:“聽說你跟老陸最近在搞什麼斜裁方麵的項目,搞這個乾嘛?”
“說你不學無術還真不是蓋的。”陸宴沉瞥他一眼,嗤笑,“整天守著你那個破公司,除了搞搞小明星你還會乾嘛?”
冼文昊也不生氣,玩世不恭地笑笑,甩了張牌出去:“我樂意。”
“陳默那事兒,你打算怎麼處理?”陸宴沉轉而問江景行。
“處理?有什麼好處理的?”他似乎覺得好笑,隨手順了副牌在手裡:“跳梁小醜而已。”
他的手指靈活又纖長,紙牌跟雪片似的在他指尖飛轉,溫藍看得眼花繚亂。北京的男人,很多都很有腔調兒,但比之上海男人又多了幾分粗獷。這位“江公子”應該介於兩者之間,很爺們,但又很精致。
他不像冼文昊那樣戴著能亮瞎眼球的大閃鑽的表,卻也不像陸宴沉那樣一身黑,衣著很低調,但又搭配得恰到好處,雅灰、煙灰、米色……很有層次,雅致又有格調。
溫藍一眼就認出他的腕表,雖然是N家的機械表,表盤重新組裝過,上麵的噴墨是S家的,要1500多萬。他西裝上的扣子也是意大利某名匠手工高定,高達20萬一顆……
溫藍默默移開目光。她覺得,從他身上隨便掰下來一點東西都夠她一年的薪水了。
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不然很容易心態失衡。
聽了會兒,她才算是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了。
網傳中宸集團的江景行此次回國發展,是準備收攏中宸國內的金融市場集權,旗下多家控股的投資公司管理層大換血。
這樣的雷霆手段,自然會引起反彈,其中以中宸控股的明遠資本最為激烈,前明遠總經理陳默日前就召開了記者會,聲稱要曝光中寰采用不正當手段傾軋中小企業的一些行業黑幕,江景行自然處在風口浪尖上。
不過,看他神色自若,好像一點也沒有受輿論影響。
“溫藍,你有什麼看法?”冼文昊看到她不以為然的表情,挑眉。
江景行也望過來,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對她笑了笑:“溫小姐,好久不見。”
溫藍也對他笑了笑,見其餘人都望著自己,隻好硬著頭皮說:“外界已經議論紛紛,雖然您以強勢的姿態出席記者會,但還是不可避免那些流言蜚語。堵不如疏,我覺得,消除一條流言最用力的方法,是用另一條、甚至另外多條流言。”
他似乎被勾起了幾分興致,將眼鏡摘了下來,聲音低醇:“你繼續說說。”
溫藍錯愕地看著他摘下眼鏡後的臉。
分明是清冷至極的長相,卻生了一雙狹長勾人的眼睛。摘下眼鏡的他,比平日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更多幾分撩人的氣質。
據說他的花邊新聞多得漫天飛舞。這種又冷又欲,氣質成熟的男人,大概是很多女人的理想型。
見他饒有興致地望著自己,她尷尬一笑,隨口胡扯:“比如,您是個性冷淡之類的……”她咳嗽一聲,“不好意思,我就是打個比方,最近不是經常有這種流言嗎?多放點,多多益善,保證搶占頭條。等流言足夠多,人們就不會相信那是真的,隻會覺得是無稽之談。您說對嗎?”
其餘人震驚地望著她,正主倒是麵不改色,低笑道:“溫小姐的提議還真是有意思,我會好好考慮的。”
他們聊著聊著又要來一局,彼時溫藍坐在江景行上家。一開始,她是存著一點讓著他的心思的。中宸集團的大老板,這樣的大人物,能搞好關係自然要搞好關係。
可打著打著就發現,這人深不可測,哪怕是一開始很爛的那種牌,出到最後,竟然能漸漸扭轉局勢。
有好幾次,她回頭看他,仔細端詳,想從他臉上看出點兒端倪,可他就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瞧不清虛實。
她心裡沒底,更多了幾分忐忑。
對此感官更深的要數紀朝陽,他忍了又忍,認真發問:“哥,你是不是出老千?怎麼每次都是你贏?!”
“他不出千,你就能贏了?”冼文昊開口,滿滿的嘲諷。
“這不可能啊?為什麼每次我都是墊底!”
“你這不還有個伴兒嗎?”冼文昊朝溫藍努努下巴。
“彆的不說,你倆在牌技上麵,是真的半斤八兩。”陸宴沉混著牌,哂笑。
很難得的,溫藍臉一紅,轉開目光,不經意看到一旁的江景行。
他低眉斂目,漫不經心順著牌,似乎對他們的調侃往來一點興趣都沒有。
恍神的功夫,他已經扔了底牌。
“啊啊啊——我輸了我又輸了——”紀朝陽嚷嚷,一副崩潰的表情。
“江公子,玩兒而已,要不要這麼較真?照顧一下殘障兒童啊。”陸宴沉笑,眼底一片譏誚。
冼文昊也笑,下巴朝紀朝陽努努:“自己找虐,怪誰?跟誰玩不好,偏偏找他。這麼多年了,怎麼就是不記打?”又看向溫藍,語重心長,“記住了,這位哥哥看著斯斯文文的,下手可狠著呢。兩位小朋友,下次見了他,直接繞路走。”
沒理會他們的打趣,江景行興致缺缺地丟了牌,站起身說:“你們玩,我出去一下。”
“這是怎麼了?我瞧著他心情不大好啊。”冼文昊好奇道。
“還不是夏家那位的事兒。”陸宴沉嗤笑。
“怎麼說?”
陸宴沉說:“夏家那小公主,作天作地,誰受得了?不知道江叔怎麼想的,給定這種親事?老四那是什麼性子啊,從來不說軟話一人。前兩天帶著那小公主去挑鑽戒,都選好了她又說不要粉鑽要黃鑽,還要老四給她改定酒店,替她舅舅要泛海那個工程。嘖,老四直接說,這婚不結了,撂下人就走了。”
“那小公主能善罷甘休?”冼文昊豎起耳朵,看好戲的架勢。
“當然不啊,這兩天到處找他呢,還出動了梁姨。‘江景行就是個性冷淡,大變態!他早就想甩了我了,這下倒好,連理由都懶得找了!他就是個烏龜王八蛋’!”陸宴沉學著那女孩的口吻,壓著笑,“結果你猜老四怎麼說?”
“怎麼說的?”
“前兩天夏伯伯親自把他叫了去,這鴻門宴,他還真去了,一家人語重心長、喋喋不休說了老半天,他就在那邊慢慢挑著菜,等他們說完了,他才說,‘您說的都對,隻是,這事兒講究一個緣分,勉強不來。說起來,我倒是喜歡安靜點的’。你是沒看到夏伯伯的臉色,都綠了。他這不是明擺著說人家女兒聒噪嗎?我笑死了。”
“他真敢說啊。”
“他有什麼不敢的?夏家老爺子這兩天天天去煩他姥爺,你知道的,葉院士那個脾氣,肯定拉不下來那個臉,天天催著老四去相親……”
溫藍偷偷聽了會兒牆根,覺得樂,後來有電話進來,她比了個抱歉的手勢,邊接通邊去了外麵。一個電話打了十多分鐘,掛斷時,她冷得在原地跳來跳去。
準備離開時,轉頭就瞧見了不遠處的男人。
是江景行,側對著她倚在欄杆上,姿態慵懶、冷淡,修長的手指間鬆鬆夾著一根煙。
這樣麵對麵站著瞧,他真的好高,至少要比穿高跟鞋的她還高一個頭,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裡。
室內熱鬨非凡,他卻獨自一人在這裡抽煙。好像,那些熱鬨都和他沒有關係。
雖是表兄弟,他和紀朝陽真的一點都不像,成熟、練達,喜怒不形於色,叫人看不出深淺。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又打量他一眼。
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他回頭朝這邊望來。
四目相對,溫藍忽然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局促感。
她猶豫了一下,主動打了個招呼:“你好。”當時以為他是個不合群的人,出於禮貌,她柔聲勸了句,“外麵冷,你還是進去吧。”
他望著她,氣質沉靜、內斂,卻並不如她想象中那樣溫文,一雙深邃的眼睛瞧不見底,如深潭,如靜海,有種逼人的肆意的男人味,無端叫人心慌。
“你……我看了下天氣預報,一會兒又要下雪了。”不是很熟的關係,到嘴的疑問還是咽了回去,她轉而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
見他一雙深暗的眸子直勾勾望著她,她有那麼會兒的茫然,露出可愛的笑容,讓氣氛不那麼尷尬。
他掐了煙,望著她笑了下:“這就要走了,多謝。”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24,男主31。
時間線是:
六年前,女主和傅京南談戀愛。
四年前男女主第一次見麵,女主20,男主27
兩年前,女主和傅分手,和淩在一起,傅和淩狗比男主稍微小一點,這文是正敘,偶爾摻雜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