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暖氣不足,溫藍在房間裡擺了兩個取暖機。淡淡的紅光散發著熱氣,隔著鐵絲網蔓延到室內。
她反手將門關上,感覺屋子裡更暖和了。
走到窗邊,趴在玻璃上朝外麵望去,雪已經快沒到大腿了。底下的空地上有幾個小孩子正在打雪球,家長從遠處呐喊著跑過來,橫眉怒目地拽著,孩子又不服氣地撈了個雪球砸回去。
雖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想必也是家長裡短的溫馨意趣,平凡又叫人向往。
她捧著臉在那邊看了好一會兒,完全沒有注意到江景行推門進來,走到了她旁邊。
直到高大的陰影把她頭頂的光亮全部遮住。
溫藍嚇了一跳,本能後退著回頭。
“嚇死人了。”看到是他,她才鬆了口氣,拍著胸口說。
“這屋子裡就我們兩個人,你怕什麼?”他歎著氣,似乎是很無奈的樣子。
他洗過澡了,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也是她之前準備買給淩旭的,他穿著肩膀的地方還有些緊。
這個男人的比例是真的好,一米八七的高個兒,頎長修挺,腰部以下全是腿,更難得的是,每一分肌肉皮脂覆蓋地恰到好處,線條流暢如最精美的雕塑,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很有氣質,纖長有型。
“你是不是經常健身?”她好奇地問他。
“也算不上經常,一個禮拜三四次吧。”他笑著說,隨手拿起了她桌上的一個存錢罐,放在眼前觀賞。
他還對這個有興趣?
溫藍說:“淘寶買東西送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你應該沒用過這種東西吧?”
“你能彆把我說得好像‘何不食肉糜’一樣嗎?”他側看她。
溫藍笑著聳聳肩。
後來實在無聊,他們坐床上又玩了兩副牌,隨便聊了兩句。
不知怎麼說起工作的事情,溫藍歎氣:“就那樣唄,僵著,上麵領導還沒決定,我這個項目策劃人再著急又怎麼樣?”然後就不願意多說了。
他微微一笑:“工作上的事情,你問我比問誰都管用。”
溫藍微怔,看向他。
雖然覺得這話有些狂妄,不過,仔細一想似乎還真是。
“江景行,你總是這麼自信嗎?”溫藍其實挺羨慕他的,“從來不會覺得有能力不足的時候?”
“事在人為,我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真正無法做到的事情,隻是你不願意去鑽研、學習、努力布局。”
溫藍點點頭,覺得他這話挺有道理的。
不過,想要做到卻不是什麼易事。
“這個項目的第一輪品牌,定的是首銷5000件,合作的傾銷方是中意、中達和東林。”
“走的是中高端路線,因為是首秀,加上隻是小品牌,做多了我怕賣不出去。而且,年底了,願意合作的工廠也不多,加班加點可能也有些趕不及……”
“既然要做,自然就要做最好、最大。首秀的重點係列,居然是中端定位。還沒開始,就已經想好怎麼失敗了,這點信心都沒有?還做什麼?考慮全麵是為了避免失敗,而不是去想失敗後要怎麼找補。”他看了她一眼,“你們就為了這玩意兒吵架?你們公司都是些什麼領導啊?”
溫藍覺得,他這話不止罵了她,還罵了她們公司。
“您這不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鼎華的那幾輪融資,不都是您投的?”
“中宸不止我一個決策者,投不投也不一定是我的決定。我每年投那麼多項目,那麼多公司,我能全記得?其次,就算是一團垃圾,有時候隻要有市場價值,哪怕為了搶占市場,也是要投的,這隻是戰略。”
溫藍:“……”這人真是。
他看她,頓了兩秒,忽然笑了一下:“你是在心裡罵我嗎?”
溫藍錯愕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收得很快,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她頓時有些尷尬。
見她還是不說話,他說:“那我請你吃飯,當賠罪?”
“不用了,你也沒說錯什麼。”她笑笑,淡淡瞟他,“而且,您這‘鴻門宴’我已經領教過一次了。”
他的便宜有那麼好占?
上次吃了他的飯,喝了他的酒,帶給她的可是畢生難忘的記憶。
“其實我不應該著急,領導還沒決定,皇帝不急太監急。”她說。
許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江景行笑起來,卻道:“這話挺有道理,可見其實你腦袋瓜兒挺聰明,可就是太倔。有時候,工作時就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領導和稀泥,你也跟著和唄,總有火燒眉毛的那一天。”
溫藍知道他的意思。
天塌了也有高個子頂著,下麵人實在不應該比領導還操心。
不過,她到底還沒修煉到那份上,她現在還不是領導,她隻是一個想要做好項目的小設計師罷了。
“等你多工作幾年,你就能做到冷眼旁觀利益至上了。”江景行說,“賺不了錢的夢想,那就是廢品。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的,不要浪費一分鐘在上麵。這樣,你才能青雲直上,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溫藍沉默。
有時候真覺得這人冷酷得不可思議。
他可能覺得自己有些行為特彆可笑吧。不過,她確實還做不到那份上。
她熱愛設計,她不止把這當成一份工作。
江景行看她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而道:“你真的沒必要急。因為,老板肯定比你更急。她還不急,說明事態還沒到那份上。她想看你們下麵人鬥,你就鬥給她看唄。隻是,項目的事兒彆管,做做姿態就行了。”
溫藍沒說話。誠然他說的很有道理,但她還做不到這麼老油條。
“……這是不是……”
“虛偽?”他替她說了,輕笑。
溫藍小心地看他一眼,他沒生氣,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能賺錢能升職的,大多是這樣‘虛偽’的人,溫藍,你還年輕呢。”
她不太認同:“總有認真工作也能得到領導賞識的。”
“除非你的專業能力無人可以替代,能為公司帶來巨大利益,你能優秀到除了你彆的任何人都不行。否則,對老板來說,你跟其他人沒什麼不同。沒了你,馬上就能找到下一個。在北京,像這樣的多的是,排隊都得排幾輪。”他的語調冷靜又殘酷,但卻是事實,讓她無法反駁。
太多自以為很優秀的年輕人了,可真的扔到市場上一比,不過也就是被挑揀的菜罷了。
不適應規則的,很快就會被淘汰。
有時候,隻能逼迫自己成為自己討厭的人。
溫藍有點兒悶,她是真不喜歡這樣。道理懂,可就是不喜歡。
因為她的沉默,江景行也有那麼會兒沒說話。
後來她實在是有點困了,靠在床頭休息了會兒,誰知就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感覺被人抱了起來,輕輕放到床上。
江景行給她脫襪子、脫外衣,然後又輕柔地解開了她的褲子。
溫藍在心裡暗罵他不正經,奈何實在太累了,不想撐開沉重的眼皮。可誰知,他給她脫掉褲子後隻是把她抱到了床裡麵,給她蓋上了被子。
她這時才勉力撐開一絲眼縫看他。
見她看她,他笑著解釋:“穿那麼多睡覺,你會不舒服的。”
她的眼皮又合上了,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還以為他就想跟她……
她背過身去,安穩地閉上了眼睛。可身後窸窸窣窣了會兒,被子一角被掀開,一具滾燙的肉.體貼了上來,把她結結實實環在懷裡。
因為暖氣不足,她本來是有些冷的,被這樣一抱,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不由麵紅耳赤。
“彆亂動。”江景行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告誡,“還想不想好好睡覺了?亂動,一會兒起反應了我不管。”
她原本想要掙紮的手停下來。
是真的困,天大的事兒都阻攔不了她睡覺。
就這樣,被他抱著進入了夢鄉。
隻是,夜半的時候被吻醒了。她撐起眼皮,不期而遇地撞入他漆黑的眼,見她醒了,他也不再忍著,低頭含她的唇,加深這個吻。
他按著她肩的手,緩緩遊移,滑動往下,刺得她戰栗了一下,迷蒙地望向他,摟住他的脖子。
在這一團炙熱而潮濕的氣氛中,海浪般洶湧而來,身體酸軟,她後來還是順從本心,勾住他的脖子,迎接著他長驅直入的舌,接納他。
他的節奏真是恰到好處,時輕時急,時驟時緩,弄得她欲罷不能又酸脹無力,四肢好似癱瘓。
雪細密如點般砸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像密集的鼓點,讓人心潮澎湃,又急又切。
花樣兒是真的多,從前到後,從上轉下,顛來倒去,被單拖曳到地上,不經意又撞翻了床頭櫃上的鬨鐘。
輕微的震動聲響,她心道完了,肯定是碎了。
可這會兒再顧不得其他,她像條擱淺的魚,躁動難安,翻來覆去隻想得到些許水源慰藉。
他壓下來的時候,她也抵著他堅實的胸膛,頭發像海妖般在雪白的皮膚上散開,勾住他的手指,纏在他的肩頭,好像要把他勒緊、溺斃。
可這會兒感覺要被溺斃的是她,雙眼水杏兒似的瞅著他,弓起背脊,想要又得不到的那個臨界點兒:“江景行,你前女友也沒有說過你很會?”
活兒是真的好。
他修長的手指撥弄她的發絲,輕易把她撈起:“那你前男友們有沒有說你你很會叫?”
她又去抱他,貼著他,雙手支在身後,雪白的脖頸繃成一條直線。
她像一隻船,急切地想要抵達彼岸,可他偏偏勾著不讓她到港,慢條斯理放緩了,若有似無吻著她,惹得她胡亂地去抓他:“你變態!”
他把她按回懷裡,低頭,呼吸渡過她耳邊,吹得她戰栗不已。
屋頂有一大捧雪簌簌落下,細微的震動驚得她跳了一下,最後一道防線終於失守,她軟得像水一樣,不自覺地抽搐,小腿繃地細長,如一道直線。
醒來太陽都曬屁股了。溫藍忽然坐起,想起來還要去超市,懊惱地拍一下額頭。
結果小腿抽筋似的抖了一下,她忍不住哎呦出聲。
“怎麼了?”江景行從外麵推門進來。
“小腿抽筋。”她一臉晦氣。
“我看看。”他在床邊坐下,把她的腿擱到膝蓋上。
溫藍喊:“你輕點——”
“這叫重嗎?”他悶笑,給她慢慢揉著,掌心的熱度熨帖著她,不由勾起昨夜記憶。
太放浪形骸了,抽筋就是她今早的報應。
揉了會兒,她感覺沒那麼痛了,抽回了自己的腿,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你,江景行,我沒事了。”
“去洗個澡吧,我們去超市。”
“你每天早晚都要洗澡?”溫藍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小秘密。
當然,這可能也算不上什麼小秘密。
這人好像潔癖有點嚴重,她每次做完都累得半死根本不想動,他每次不管弄到多晚都要去洗澡,洗完還要給她清理乾淨。
洗漱完,溫藍才發現他早飯也給她準備好了。
小米粥、西紅柿炒蛋、清炒豇豆。
挺清淡的,色香味卻是俱全。
她發現他炒的菜油都放得很少,甚至很少有油煙,真挺不可思議的,她這鍋可不是什麼好鍋。
“去超市要買什麼?”她問他。
她問得他都笑了:“你沒過過年?”
“那倒不是。隻是,現在越來越沒有過年的感覺了。”
他覺得她這話說得挺有道理:“連春晚都越來越難看了。小時候的時候,我經常陪我大哥、我妹妹一起看,現在嘛,大家各乾各的。”
“你還有大哥、妹妹?”她真挺驚訝的,從來沒聽他說起過。
江景行點點頭:“我大哥、二姐他們在國外,我妹妹經常到處旅遊,見不著人兒。”
溫藍也不好細問,隻是感慨:“你們關係好像挺好的。”
“還可以吧。”他溫和地笑笑,“主要是沒什麼利益衝突。我大哥是外交官,人很好,年底他回來我給你介紹。我妹妹跟我是同父異母……對,她是梁姨的女兒,沒什麼正當職業,就是個網紅,天天到處拍視頻吹逼。”
溫藍也笑了笑。
他這樣的家庭,應該不會生出太狹隘的人。
看他跟他繼母處得這麼和諧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