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門口是一處露天廣場,希臘式雕像佇立在噴泉中,大雨滂沱,仍有攝影師冒雨在酒店門口拍攝宣傳片。
這處酒店有些曆史了,不說價格昂貴堪比天價,非名流士紳也很難預約到房號。
雖不是那些鋪天蓋地營銷的連鎖酒店,但是在北京,有點身份有點眼界的人都知道。
這次能租賃到整個一樓作為拍賣現場,據說不但是出了天價,也是看在某位大人物的麵子上。
終於,快7點的時候,一輛賓利車乘雨而來,緩緩停靠在貴賓通道上。
馬上有酒店經理和門童出去迎接。
溫藍認得這輛車,但還是等到司機和秘書下車、見到正主後才確定。
門童幫忙停車,周叢替他打傘,保全在兩側開道,而門口,簇擁著一大幫從酒店裡聞訊趕來的名流富豪,人擠人,隻為見他一麵。
他的神色卻很淡然,西裝筆挺,目不斜視,似乎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麵。
有人說,搭上江景行,哪怕隻是說上兩句話,明日你家裡公司的市值就會翻上兩翻。
這並非虛言。
江景行不止有錢、有權,他出身名門,人脈盤根錯節,且在圈子裡極有威望。他一句話,頂旁人一千句、一萬句。
溫藍遠遠看著他,心裡說不上什麼感覺。
“你老公這排場,真是絕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舊社會的皇帝微服私訪呢。”尹蕁嘖嘖稱奇。
溫藍笑了出來:“你可真逗。”
尹蕁:“他在家裡也這麼講究?你們怎麼過日子的?”
溫藍看她,尹蕁完全是八卦的表情:“說說唄。是不是吃飯用的盤子都是鑲金的?”
溫藍樂得跟她插科打諢:“是啊,下次直接帶幾隻過來給你,少奮鬥三十年,下半輩子不用愁了。”
“好姐妹!”
“哈哈哈哈哈……”
正笑著,甫一抬頭。在他的皮鞋即將踏進旋轉門時,倏地停頓了一下。
一雙深幽清冷的眸子,就這麼隔著蒙蒙雨霧和她對視上。
溫藍愣住,詫異於他隔著人潮都能精準發現自己,不由往下縮了縮,避開他的注視。
她回頭繼續和尹蕁說笑。
說著說著,尹蕁的目光卻停住了。
溫藍也感覺四周像是被按了放慢鍵一樣,忽然安靜下來。
她遲疑地回頭,就看到江景行越過人群,彎腰進了她這一排位置。
然後,在眾人的側目中俯身在她耳邊問:“冒昧地問一下,這位小姐,這邊有人坐嗎?”
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副旖旎曖昧的搭訕場景。
偏偏他神態自若,氣質瀟灑,實在和登徒子搭不上邊。
溫藍:“……”
知道他有意調侃自己,在這種場合也無所顧忌,溫藍卻不好搭腔,甚至不好瞪他一眼,隻能當沒聽見。
耳邊聽得他得逞地笑了聲,徑直在她身邊坐下。她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他:“……你不有事嗎?”
“處理完了。”
“……你怎麼會來這個慈善宴?”
他沒答,隻是朝遠處抬起下巴,示意她往那邊看。
溫藍望去,看見了“中宸亞美冠名讚助慈善拍賣晚宴”的標牌,明晃晃的,噎了下。
好吧,其實她想問的是,這種宴會他怎麼會紆尊降貴來參加?
他走到哪兒,眾人的目光就追隨到哪兒,她所在的這一塊區域很快就被閃光燈“啪啪啪”拍個不停。
溫藍:“……”
江景行好心提醒:“你笑容自然點,怎麼說也是個知名設計師,這種黑臉照片要是被傳到網上,可就不怎麼好看了。”
“知名設計師?微博2萬粉有一萬八都是買的‘知名’設計師嗎?”她沒好氣。
江景行忍不住輕笑出聲,側頭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他有一雙迷人的鳳眼,眼尾修長,眸光銳利,專注地盯著一個人時,似乎能望到人心底深處,讓人望而生畏。可此刻藏在金絲鏡片下,氣質儒雅,反而有幾分含情脈脈的錯覺,實在是俊美得叫人側目。
她真受不了他這樣看她,默默把頭移開。
他今天心情好像還不錯。
“對了,給你的。”他似乎想起什麼,從隨侍手裡接過一個盒子,遞給她。
“什麼啊?”溫藍接過來打開。
錦盒裡靜靜躺著一枚胸針,是羽毛形狀的,造型很簡單,尾端嵌著一顆綠色和一顆紅色的星形鑽石。
不遠處,申梨的目光正靜靜注視著這一幕。
她捏著手裡的杯子,深吸一口氣,目光又下意識落到對方身上。
骨架很纖細的女孩子,但是高挑、修長,全身雪白,腰肢和臀部的曲線曼妙十足,天生媚骨。
她挽了一個有點老氣的發髻,可是,那張臉孔十足的精致、搶眼,不經意地笑一笑,眼波流轉,好像有一隻手,不斷在人心裡搔癢、點火。腳上翹著雙高跟鞋,鞋子似乎有點緊,下意識拔出一半腳後跟。
可看她上半身,又是十分得優雅得體,不往下看,根本發現不了她這種俏皮的小動作。
美麗的女人有很多,但像這樣的尤物,實在是鳳毛麟角。她一個女人,看得都有點發熱。
“她是誰?”她停頓了一下,壓下心裡那種莫名不舒服的感覺,問旁邊一個圈子裡的好友慕吟。
“你說藍藍?”慕吟撓撓小腦袋,“她是程姨的女兒,你忘了嗎?”
申梨皺著眉,她不是想問這個:“她和四哥很熟嗎?”
慕吟沒有多想:“程姨和周叔的關係你還不知道嗎?周叔和四哥他爸那是什麼交情?四哥照顧她也很應該啊,而且她還是京南哥的前女友。”
申梨思索了一下:“傅京南的前女友?”
“嗯,他那個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前女友。不過,他們兩年前就分手了。哎,我們那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他為了那女的跟他媽都鬨翻了,後來還不是分手,一個人去了國外。不過也在情理中,京南哥不可能娶這樣的女人。”
申梨沉默著沒有接話。
她這人感官敏銳,她決計不會看錯。
雖然江景行隻是坐在她身邊跟她說了會兒話,遞給她一樣東西。但是,她總感覺他們的關係沒那麼簡單。
“我去一下洗手間。”申梨撇下慕吟就離開了。
……
溫藍喝了太多飲料,告彆江景行就沿著走廊去了洗手間。
不愧是大酒店,洗手間也格外寬大豪華。
洗了手後,她抽了張紙巾擦手,又從包裡取出口紅補色。
這時外麵走進一個穿鴉青色旗袍的女人,徑直在她身邊停下,打開了水龍頭。
她洗完,伸手去抽紙巾時,溫藍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禮貌地給她留了足夠的位置。
她抽了張紙巾擦淨了手,擦完後,卻沒有離開,隻是用那一雙清冷淡靜的眸子定定地注視著她。
溫藍微怔:“怎麼了這位小姐?我的妝花了嗎?”
申梨沒有回答她,纖長的手緩緩拂過她貂領上彆著的胸針,“這是V家90年代最有名的首席設計師蒂凡尼為好萊塢女星珍妮弗設計的,意為熱情、永遠向上的朝氣,原本就是用來搭配運動係衣服的,你拿來配晚禮服?”
溫藍愕然,卻也沉默下來。
申梨的眼珠子是很淡很淡的琥珀色,望著她時,她能清晰從她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冷淡、漠然,並不掩飾她的輕蔑。
但卻並不是有意的嘲笑,好像她做了一件失禮的事情,她隻是好心提點。
這讓溫藍想起第一次去傅京南攢的局時,那天下大雨,她一腳踩在了泥裡,到的時候,身上濕了,鞋子上也全是泥。其他人都用一種古怪而獵奇的目光望著她,也沒有多少的嘲笑,隻是覺得不可思議。
像是納悶,她這樣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卻遠比嘲笑、不屑,要更刺傷人。
因為,他們這圈子裡的人,出行一般都有配車。誰會像她這樣,打車到門口,一路跋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