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行從始至終沒把他當對手。
他心裡像是無數雜草被狠狠拔去一般,難受極了。
驕傲、自尊、男人自信心都被碾壓得徹底。
……
車門關上,江景行對前頭的司機說:“回首創天禧。”
“好的,江總。”司機恭敬應聲。
車子很快啟動。
車內重新安靜下來,黑暗裡,他的麵孔看不真切。
溫藍從一側靜靜打量著他,忍不住開口:“耍完威風了,江公子?”
“什麼?”他偏過頭跟她對視,微微挑眉,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叫他來參加酒席就算了,還讓他來當伴郎?”溫藍無法形容這種行為。
雖然淩旭不值得同情,但是,那是在和她的感情方麵,其他方麵,他應該不值得江景行這樣大費周折地折辱。
而且——
“我不想被人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話。你以後做這種事情前,能跟我先商量一下嗎?”溫藍無奈。
他不給人留臉麵的時候,簡直是毫無顧忌。
這樣我行我素,全然不顧。
這和溫藍的為人宗旨完全不一樣。
“你現在是在心疼你的前男友?”他認命地點著頭,狀似不解地發問。
溫藍跟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對上,隻讀到了一種諷刺意味。
“我隻是覺得,這沒有必要。我跟他已經沒有什麼聯係,我也隻是希望這些往事都能夠淡化。你有沒有想過,今天來參加這個酒席的不少人都認識我,也認識淩旭,他們背後會怎麼說?”
“溫藍,你太在意彆人的看法了。事實上,彆人怎麼說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側臉冷得像結了冰。
之後他便一言不發,隻是抽著煙。
她被煙熏得咳嗽了一下。
江景行皺眉,抬手打開車裡的空氣淨化器,將煙掐滅了。
她不認同他的行為方式,覺得他是沒事找事,無非是她內心涼薄、冷感,根本無法感同身受他此刻的心情。
難道,看到淩旭一次又一次地糾纏著她,一次又一次哪怕是無意地提起她跟他的過去……他不應該生氣?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在挑戰他的理智。
他本來也不是這樣情緒化的人,可是,如今的這一切……是這樣難以忍受。
他心裡很清楚,他最不能接受的還是她跟淩旭那兩年裡,她對淩旭的縱容和付出。那是他無法企及和探知的,獨屬於彆人的過去。
她一手把他變成了這樣,卻還要指責他不應該這樣。
……
回去的路上,溫藍沒怎麼跟他說話。
她覺得江景行的行為是有失妥當的,完全不計後果,不在乎彆人的目光。
他可以這樣,她做不到。
車裡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煩躁。江景行又下意識去拿煙盒,但瞥一眼身邊的她,就隻是拿著,沒動。
心裡思緒萬千,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率先打破僵局:“你現在是為了淩旭要跟我冷戰嗎?”
“你很清楚,我不是為了淩旭。”她神色平靜,也不像是要跟他吵架的樣子。
隻是,他看上去要比她更平靜更坦然。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於是,兩人間雖然沉默,倒也不像是要吵架的樣子。
溫藍忽然就覺得很荒誕,覺得挺沒意思的。
“你總是這麼以自我為中心嗎,江景行?折騰彆人讓你覺得很有快感?”
“你這話的邏輯不對,我沒有要挑事的意思。”他看她一眼,強調,“相反,我已經一再退讓。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不會這麼無聊。你知道的,我不是一個喜歡沒事找事的人。”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呢?他那麼怕你,你告訴了他實情,我不相信他還敢繼續纏著我。可你不告訴他,就是耍著他玩。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溫藍感覺無法理解,甚至覺得他很“變態”。
這就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
偏偏他做了,還覺得興致盎然。
這讓溫藍覺得他有點“恐怖”。
不過再為了這種事情爭吵也實在沒有意義。
她轉頭望向車窗外。
夜深了,路邊隻有零星幾盞路燈還亮著,老舊昏黃,像籠罩著行人虛幻的夢。
……
在老家再擺一次酒席的想法被溫藍否決了。
除了外婆、大伯和二伯家,她在那邊沒什麼親人了,出來這些年,鄰裡關係也早就生疏。
五一長假臨近末尾,若是再不回去,便沒有時間回去了。這兩天她很糾結,回不回更像是一個“儀式”。
這兩天,江景行都在公司忙著工作,兩人幾乎是零交流。
不過倒不是冷戰,他像是有意避開她,給彼此一個緩衝期。
他太了解她了,越是這種時候,她越是不想看到他,時間反而會衝淡她心裡那種壓抑的情緒。
這日溫藍想了一上午,還是決定回去一趟,她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回一趟老家吧,這就兩天。]
[好。]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公司。]
[很忙?]
[還好。]
[算了,我回頭找你。]
她看了會兒電視,覺得挺無聊,又把電視機關了,低頭擰了擰眉心,感覺靜不下心來。
溫藍不是一個喜歡放著問題不去解決的人,更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
既然決定了要回去,那還是早點回去算了。
心裡想清楚後,她就去洗了個澡,出來後換上了一身新衣服,出了門。
抵達那邊公司大樓下,她才給江景行發了消息“我過來了”,言簡意賅,上了樓。
電梯快要合上了,外麵又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等等”,迎麵撲進來一個風塵仆仆的中年人。
溫藍忙往旁邊站了站,給他空出位置。
“謝謝啊。”中年人頭發有些亂,伸手無意識地捋了一下,對她乾巴巴一笑,隨即又心不在焉地垂下頭去。
停了會兒,溫藍提醒他:“您沒按電梯。”
對方這才回神,又說了聲“謝謝”,飛快去按按鈕。
這人太奇異,像是幾天沒睡好似的,溫藍從側邊悄悄打量他,這才發現他有些眼熟。
對了,似乎之前在餐廳下麵見過,來找過江景行,好像是中宸下麵的一個公司的高層,叫什麼陳默。
與她無關,她又收回了視線。
到了頂樓,她直接去江景行的辦公室找他,但是,還未靠近就聽見裡頭傳來壓抑而討好的聲音:“江總,我已經知道錯了,我跟徐德衝那邊也斷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我為了你做了那麼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不能看著我去死啊!”
“您這話說得可就過了。”江景行端端坐在辦公桌後,表情風波不動,“您跟徐總的恩恩怨怨,我並沒有什麼興趣。當初也是你主動找上我,說要曝光明遠的一些行業內幕,明遠也算中宸旗下的核心公司,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之後你得到的好處還少嗎?談什麼功勞?就算有,你我之間也早就扯平了。是你自己太貪心,之後那些事兒我可沒有半分插手,怎麼,現在出了問題又要我替你兜底?”
陳默被他說得一噎,見他這副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又急又氣:“對!你是沒有插手?!可是,你一直都在引誘我,旁敲側擊地暗示那個AI304的項目,還有中恒那個策劃!劉靜是你的人吧?!要不是她帶我去市場,我會上當?!”
江景行聽著就笑了,淡淡抬眼:“你的意思是,我逼著你去跟風投這些個項目,逼著你跟那些個股東作對,弄成現在這樣?我是按著你的手去做了,還是控製了你的大腦?”
沉默的臉當即漲紅,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他急了,真的急了,額頭豆大的汗珠滾下來:“可是您不能見死不救啊,我不想進監獄。就算你不幫我,你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被送進監獄吧?!”
他心一橫,臉變得猙獰起來,“反正我是走投無路了,你要是見死不救,我就把你那些事兒全抖摟出來!咱就走著瞧!”
江景行冷笑,抬手,作了個“慢走不送”的手勢。
周叢這才拿著資料上前,小心窺探他的神色:“你確定要這麼趕儘殺絕?像他這種人,其實很好打發。”
“你的意思是,讓他一直有機會威脅我?”
周叢頓了一下:“我隻是擔心你適得其反。”
江景行冷笑。
過了會兒,他對他招了招手。
周叢會意,俯身貼近,聽他在自己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臉色稍變,點了點頭直起身。
周叢拿著文件出來了,溫藍自動站遠了些。
“夫人?”周叢腳步明顯一頓,但很快恢複了鎮定,“您怎麼會在這兒?來多久了?”
溫藍不知道他為什麼問自己這種問題,但還是笑了一下:“沒多久,我剛到。對了,我找江景行,他在忙嗎?”
“您進去吧。”周叢沒多說,微微頷首,攜著文件離開了。
溫藍深呼吸,調整了一下情緒,過去敲了敲半開的門。
江景行的視線從文件中抬起,看到是她,陰沉的臉才稍稍緩和,笑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我跟你說過了,我想回老家一趟。不知道這兩天你有沒有時間?”
“當然有了。”他過來握住她的手,微微加重了一點力道。
溫藍遲疑了會兒才說:“那買下午的票?坐飛機?不知道還買不買得到。”
“不用買票。”他笑了下。
溫藍一開始沒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抵達京郊的機場,換了貴賓專車直達某專屬停機坪。
私人飛機已經準備就緒,副機長親自過來招呼,另有工作人員陪同服務,替她提行李。
飛機降下階梯,溫藍踩著上去。
江景行到了上麵,將手遞給她,讓她更好地借力。
這輛灣流G650算是市麵上比較流行的豪華飛機,雖然載客量不多,內置酒店、餐廳、豪華休息室等設備,一應俱全,在上流圈層中備受好評。
機艙內部是大麵積的奶白色真皮軟包,偶爾配一些棕色的大理石硬包,和他幾輛豪車喜歡的內部裝潢挺像。
沒有多麼花哨的配飾,延續了商務機應有的格調和簡約。
溫藍在半弧形的深棕色沙發裡坐下,忍不住四處打量。
空姐將切好的水果、點心端上桌麵,又詢問她有沒有什麼彆的需求,有需要可以跟她們說。
溫藍笑著說“好”,端過桌上的紅酒抿了口,不由皺起眉。
不是她喜歡的味道。
江景行在不遠處的單人沙發裡開視頻會議,見狀不由露出一絲微笑。
對麵正彙報的高管一怔,下意識出聲:“江總,我剛剛說的有什麼問題嗎?”
江景行忙收回視線,神色恢複如常:“沒什麼,你繼續。”
“好,那繼續之前說的這個問題。關於加州的這幾個礦山,我個人認為不需要去競搶,第一,這都是市麵上比較常見的石種,且隻開采了12%,誰知道後麵會開出什麼東西,風險太高了。其次,參與的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