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就是你爸爸!還有誰不服!”
“服氣服氣!那必須服氣!”
“……”賀知野回身去拿放在籃球架下麵的外套,單手拎著校服站起來,抬了抬眼皮子,掃了幾個人一眼。
表情十分平靜,卻渾身籠罩著“閉嘴”二字。
趙維佳嬉皮笑臉地抿緊嘴,抬手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馬嘉悅見效果達到了,甚至超乎預期——他枳姐都看呆了啊!現在還沒回神呢!絕逼被他爸爸瀟灑的身影迷住了!!
“走走走!買水喝!”馬嘉悅招呼一幫人。
和岑枳一塊兒,坐在籃球場旁公共長椅看球的黨夏趕緊站起來,大著膽子對馬嘉悅道:“你們自己去就行了,那什麼,岑枳的同桌有水喝!”
說完,拽了拽岑枳校服袖子的衣料,示意她趕緊上啊!
馬嘉悅想去拉賀知野的手頓在半空中。
原本就站在原地沒動的賀知野,微揚了下眉。
岑枳自然看不見這些人眼神間的洶湧澎湃,像個被大人帶著去拜年的,不喊她叫人,眼裡半點兒沒活的小朋友,經黨夏提醒,才趕緊站起來。
楊垚一臉“我早就看穿”的表情,拉走一臉茫然的馬嘉悅:“走了走了,渴死我了。”
“媽的!”馬嘉悅酸溜溜的,“你們有小同桌給你們買水喝嗎?!老子隻有會搶我肉鬆小貝的二逼!”
楊垚:“滾!”
“那必須沒有!”班長李炫配合道。
“就是,我們家炫炫一拳能打死兩個我。我哪敢讓他給我買水啊。”趙維佳摟著他的班長同桌,往自己肩窩裡帶了帶,“是吧,小同桌桌?”
“操——!”李炫一身雞皮疙瘩簌簌地掉,捶他,“老子現在就把你一拳打成兩個!”
“嗷——小同桌桌你怎麼這麼暴力!”趙維佳看著賀知野喊道,“不知道同桌之間要相親相愛嗎?!”
“……”
賀知野摁了摁太陽穴,終於開口趕人,一字一頓的,平靜又沉緩,“趕緊,滾。”
一幫人嚴肅抱拳,嬉皮笑臉勾肩搭背地撤退。
岑枳津津有味地看班長和體委同桌情深,見人都走了,趕緊小小蹦躂兩步到賀知野跟前,笑眯眯地遞水給他。
賀知野瞥了她一眼,什麼也沒問,伸手要去接。
岑枳卻突然抽了回去。
“……?”賀知野盯著自己懸在中途的手指頭。
“你等一下啊。”岑枳低著腦袋,邊慢吞吞地說,邊把自己喝過的大半瓶水塞進寬鬆的校服外套口袋裡,然後“哢吧”一下,擰開新的,抬頭伸手,重新遞給賀知野。瓶身還往他虛攏住的手指頭裡擠了擠。
同桌之間,就要相親相愛!她都給戚舟擰,怎麼能不給賀知野擰!
“……”賀知野眼梢抽筋似的一跳。
到底是他的什麼表現給了小同桌錯覺,覺得他連擰個瓶蓋兒的力氣都沒有,得像個小姑娘似的被照顧著?
並且小姑娘瞧著,力氣居然還不小。就是有點兒掌握不好用力的平衡點。
水瓶灌得滿,一束水珠順著瓶身滑落,滾到他指節上。
見賀知野始終不說話,也不接受她的“關愛”,麵上更看不出情緒,岑枳迎著陽光皺了皺眼睛,有些不自信起來。她聲音都放輕,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渴嗎?”
是她哪個步驟沒處理妥當,又讓她同桌不高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緊張的,小姑娘握著水瓶的手指頭都不自覺地晃了下,混著那束水珠貼上他指節,帶著微涼又溫潤的觸感。
賀知野眼睛微眯了一瞬,運動過後喉間的乾涸感在此刻特彆明顯。
喉結輕動,賀知野垂了下眼睫,不動聲色地“嗯”了聲,接過她“好心”擰鬆瓶蓋的水,徹底擰開,頭微仰,灌了兩口。
岑枳眨巴了一下眼睛,縮回胳膊抄進口袋裡,捏了捏空掉的手心。
雖然沒明白賀知野這聲“嗯”到底是什麼意思——你不渴嗎?嗯,對,不渴。
但又喝了——說明願意接受她的關愛。
看來整個流程,問題不大。
隻是轉身後。
“啊。”岑枳茫然地看著空蕩蕩的長椅,低聲自言自語,“黨夏呢。”
賀知野垂下水瓶,微偏頭,沒什麼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岑枳偏仰頭看他,自動分析成:你覺得我能知道?
撓了撓臉,岑枳也沒糾結,反正總要回教室的。
-
下午自習前的大課間,照例是同學們的補給時刻。
籃球場上還有人打球,操場上倒是沒了剛剛體育課上的熱鬨。
小超市在北區教學樓相反的方向,岑枳和賀知野並排,逆過洄遊似的一片人群,周遭的嘈雜逐漸淡下來。
清晰又遠的笑鬨聲糅進步道上的樹蔭光斑裡。
步道上鋪的青石磚有些年頭了,石縫裡有些青苔,石板被銀杏樹根撐得不再平整,應該是老一中就留下來的。
岑枳不由想到,三中的行道樹是國槐。銀杏倒是也有兩棵,隻是這個季節,早就黃了。
賀知野在她邊上,走得不緊不慢,也不說話。
岑枳盯著地麵上蔥綠色的銀杏葉,往前撐了撐校服口袋,慢吞吞地,但絕對真心實意地誇他:“你打球,好厲害哦。”
賀知野斜了他一眼,鼻音似的輕嗤了聲,淡道:“在你眼裡就沒不厲害的人,是吧?”
就這樣的球,都能誇得出口。賀知野不禁懷疑起她這句話是不是就跟“改天請你吃飯”是一個意思。
岑枳微微抿住唇,偏頭看他,極其認真:“你怎麼會有這樣不理智的想法?”
知道讓她昧著良心誇人有多麼困難嗎?她怎麼會輕易給自己找罪受。
“?”賀知野都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小姑娘那表情仿佛在補充說明:你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念頭?我是那種隨便覺得彆人厲害的人嗎?
賀知野輕挑了下眉,唇角幾不可見地提了下,不再和她繼續這個話題,擰開瓶蓋,很自然地跨下步道,邊往前走,邊仰頭又喝了口水。
暮夏午後的陽光,暖而慵懶,把少年頎長身影拉得像株白楊。
岑枳盯著地上散漫向前的影子,晃動的長腿,忍不住想起戚舟的任務:抱緊你同桌的大腿,在月考之前,拿下他!
“……”岑枳腳步一頓,苦惱地皺了下臉。
要不直接和戚舟說,這個任務她完不成算了。最多被沈彥嘲笑一下她的心理理論訓練課又白上了。
畢竟,就算她同桌是男生,她抱人家大腿……
也很像在占人家便宜。
“又在看腿?”
幾步開外,男孩子不涼不熱地聲音閒閒響起。
“……”
岑枳這才發現,地上的影子已經轉了個身。
“嗯?”賀知野淡道。
岑枳還有點兒懵,慢吞吞地抬起腦袋,眨巴了一下眼睛,老實巴交地,點了點頭。
“……?”
賀知野輕挑了下一側眉眼,都快被她的直白氣樂了。
頭微偏,眼睫開闔,要笑不笑地舔了舔唇。
岑枳還沒反應過來,賀知野就走了回來,隔著校服外套,掌心帶上她手腕,把她往邊上拉了拉。
岑枳下意識順著他的力道被帶過去。
倆手合圍的樹乾,不偏不倚地把她遮擋得徹底。
少年突然俯下身來。
清爽皂香,混雜了運動之後彌散的荷爾蒙,和他身上獨有的氣息,像在太陽下曬開某種草木的香氣,驟然鑽進她鼻尖。
賀知野直勾勾地對上她長睫下來不及顫開的目光,手撐著膝蓋,唇微勾,玩味似的,低聲問她:“想占我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