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枳說完這話後, 賀知野默不作聲,岑枳甚至感覺到,他有一瞬間的滯頓。
正當她開始懷疑自己這麼……直接, 是不是嚇到人了, 想趁賀知野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悄咪咪地鬆手,後腰背側就被人猛地扣住。
幾乎同時,賀知野另一隻掌心覆上她腦後,人也跟著傾下身來, 下頜磕到她頸窩裡,定格。
突如其來貼近的緊密的壓力, 讓岑枳有一瞬間的茫然, 順著他的力道下意識靠得更近,長睫開闔眼睛都睜大了一下。
仿佛本應是一個能讓她放鬆下來,壓迫感十足的擁抱,卻不由地讓她心跳加快起來。
尤其是片刻後, 賀知野在磕著她頸窩的地方, 仿佛大狗狗撒嬌般,蹭了下。
又蹭了下。
男孩子頭發絲, 竟出乎意料的柔軟。帶著蓬鬆的微涼的質感, 混雜著乾淨清爽的氣息。
岑枳長睫尖輕動, 看見暖色的頂燈, 像電壓不穩, 恍惚一閃。
她也不知道是因為癢還是因為什麼彆的原因,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脖子, 輕輕推了他一下,小聲嘟噥:“癢癢。”
賀知野頓了下,手指頭要鬆不鬆地動了好幾下, 最終把人放開,又像怕她站不穩似的一手仍舊撐著她側背,等她完全站好了才徹底鬆手。
然後垂眼盯著她,唇角勾著點兒弧度,喉結幾不可見地微動了下。
“……”岑枳立刻鬆開他站好,眼睫毛垂著一頓亂飛,突然覺得光用發頂看都能看見賀知野帶著柔軟小鉤子似的眼神。
此地無銀似的清了清嗓子,岑枳伸手,又想撓臉,又想撓頸窩,又想乾脆直接兩個手都抬起來,按壓一下熱乎乎的臉頰。
結果一通操作一個都沒執行,就聽見賀知野突然低低地笑出聲來。
笑意滾在喉間,連帶著肩膀都輕顫起來。
“……?”笑什麼笑?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岑枳眼睫毛一耷,鼓起臉,兩隻手機械地貼緊身側,握拳,最後硬邦邦地說:“我們,去吃飯吧。餓了。”
賀知野垂眼盯著她,唇角弧度壓了兩下,最後舔唇也清了清嗓子,才笑意都沒抽乾淨似的“嗯”了聲。
倆人走到客廳連接後院的小玄關那兒,岑枳關客廳燈。
賀知野撩了眼小姑娘開著門,卻沒開燈的臥室。小小一間,暗著光,看不見內部陳設。主臥卻空著。
賀知野揚了揚眉,也沒多想。
可能他小同桌就喜歡睡小一點兒的空間,有安全感吧。
但是賀知野你盯著人家小姑娘臥室看做什麼?
眼睫毛垂著往岑枳那兒動了下,賀知野抬手撓了撓上眼皮,轉身,等著小姑娘鎖好玄關小門,一起出去。
而這邊摸索著鎖門的岑枳卻猛然想起,她就這麼把賀知野帶進了自己家。
自己家。
家。
“??”岑枳你這反應也太慢了一點兒吧?!
賀知野看見什麼了嗎?
他剛是不是盯著自己臥室那兒掃了一眼?
他坐在最後一排都不用戴眼鏡,視力肯定是很好的。
他有沒有看見自己貼在冰箱上的情緒晴雨表?
但他有夜盲症。
廚房和臥室她都沒開燈。賀知野應該……看不見什麼吧?
岑枳倒也不是不想說她的情況。
就是明明既篤定地認為,賀知野是不會介意她這個毛病的。又忍不住去想,控製不住地去小小緊張,這麼健康的賀知野,會不會有一點點介意自己,不太健康?
但她的確也沒想瞞著。她的情況,總要告訴賀知野的呀。
可現在突然就說會不會很奇怪?
要不先給他預約個時間,挑個合適的地方,再坦白從……不是,老實交代。
“……”算了。都行吧。
岑枳勒著斜跨小包包帶子,正一臉嚴肅地沉思著關了後院的燈去開門,就突地聽見賀知野說:“不是不說謊的嗎?”
“……啊?”岑枳懵了下。一手撐著門框頓住,仰臉去看他。
又驀地生出一陣緊張。所以賀知野夜盲好了?看見了她房間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她也沒有說謊呀。她就是沒有說而已……
賀知野垂眼看著她,沒說話,唇角弧度平淡,看不出情緒,朝門外路燈的方向偏了偏下頜。
岑枳愣了愣,往半開的門縫裡看過去,想了好幾秒,看到那個監控,終於想到他說的是什麼事情。
張了張嘴,岑枳有點兒茫然,訥訥道:“可我說的,是預設,是並沒有發生的事情呀。”
又鼓了鼓臉,腦袋都跟著眼睫毛一道垂下去,低低地自言自語,“那樣也算是說謊嗎?”
所以她的心理邏輯,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樣嗎?
賀知野盯了她兩秒。
“不要為我說那樣的話,連念頭都不要有。”又像是見不得她無措緊張,少年輕歎了口氣,抬手屈指,指骨在她額頭上撳了下,在夜色開合間低聲道,“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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