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連帽黑色衛衣的領口因為他微側身的動作,扯出鎖骨一截冷白的凹陷弧度。
“?”岑枳撓撓臉,端著張一本正經的臉偏開腦袋。
莫名生出一種感覺:有的人就是能用最樸素的顏色,演示出高端的騷來。
並且覺得這會兒要不在教室裡,賀知野絕對不會說得這麼簡略。高低得給她來一句“我們家xxx做主”的騷話來。
她是不是應該私下裡提醒他一下,收斂一點兒?
馬嘉悅再次嫌棄地皺著眼睛撇了撇嘴。
看他爸爸這副春暖花開萬物蕩漾的樣子,生怕最單純的老高看不出你倆有點兒什麼是吧?
但好歹岑枳最終是答應了,馬嘉悅又說:“枳姐,你去年來得晚,學校暑假裡的遊泳課也沒趕上吧。誒對了你會遊泳嗎?”
岑枳搖搖頭:“不會。”
“那到時候報個遊泳……”
馬嘉悅還沒說完,楊垚就打斷他:“你乾脆把高三一年的活動也安排完得了。”
“高三哪兒還有什麼活動啊!”馬嘉悅想想都要哭,“不僅沒有活動,還得住宿,這一年我可怎麼過啊……”
“你可趕緊彆貸.款焦慮了,”楊垚說,“我都快被你說毛了。”
岑枳微仰臉,眯著眼睛對了對窗外淺淡的陽光。
夏天,也很快就要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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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考前兩天,岑枳照例和賀知野一塊兒散晨步似的往學校去。
天有點兒陰,早晨的空氣陰涼涼的。
快進校門的時候,岑枳被捂著肚子的黨夏一把攔住。
黨夏湊近岑枳小聲問她:“枳枳你有沒有帶衛生棉啊?”
岑枳頓了下,搖搖頭:“沒有哦。我陪你去買呀。”
黨夏尷尬地掃了眼賀知野。
賀知野一臉淡然,伸手提了提岑枳的小書包:“給我吧。”
“不用不用。”岑枳笑眯眯地仰臉告訴他,“我背著有安全感一點兒。”
賀知野笑了聲:“行吧。那我先進去。”
岑枳:“嗯嗯!”
學校裡小超市有賣衛生棉,但他們上午進去了不能再隨便出來。
岑枳看她還肚子疼,正好校門口斜對麵也有個小便利店。看了眼時間,回家拿藥是來不及的,於是乾脆和她說:“夏夏,你去便利店買好,去甜品店的洗手間換,我去給你買盒布洛芬。我們待會兒在學校門口碰麵,好不好?”
黨夏摁著肚子齜牙咧嘴地感動道:“嗚嗚嗚好,枳枳你簡直比男朋友還可靠。”
又疼得“嘶”了聲:“這個月提前了好幾天,不知道是不是過兩天要小高考太緊張了。”
岑枳聽著她那句“比男朋友還可靠”,眨巴眨巴眼。倆人分開行動。
岑枳很快要了一盒布洛芬從藥店出來,卻在掀開門簾的時候,看到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岑枳懵了一瞬。
因為小叔叔說過,杜雪珍已經出國去陪簡芷珊了。
店裡溫暖,此刻一口濕涼的冷空氣吸進肺腔,岑枳突然生出些緊張和害怕的感覺來。不是害怕杜雪珍,而是彆的沒來由的不安全感。
杜雪珍顯然是來找她的。
“你到底是什麼品種的掃把星。”
杜雪珍沒她高,但踩著高跟鞋,說話的時候自然地睨著她。
岑枳站在藥店門口,捏著那盒布洛芬,抿緊唇。
“你不會以為害死了我兒子,”杜雪珍陰沉沉地問她,毫不掩飾怨懟,“自己就能好過了吧?”
岑枳麵無表情的聽著。她知道,有些遷怒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算所有人和簡於佑都不能配型,但杜雪珍的怨恨,也隻會針對她。
像是很不滿意岑枳的反應,杜雪珍扯了扯唇:“你親媽出車禍死了,連你現在這個媽也快死了,你說你是不是掃把星?”
岑枳猛地一僵,指節像失溫,艱澀地動了下。
張了張嘴,沒能出聲。
像是終於滿意了岑枳的反應,杜雪珍尖利地笑了兩聲:“為了一個養女的將來忍氣吞聲,你那對窮鬼爹媽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他們是不是覺得把你送到這兒來你就能享福了?”
“你以為簡清暉會護著你?”杜雪珍有些失形地笑起來,“他當初能為了在簡家站穩腳跟跟我結婚,今天就能為了彆的利益放棄你。”
“他以為把你接回來,就能彌補什麼了?做夢!”杜雪珍笑得有些扭曲起來,“我告訴你,他知道我今天要來。你看他出現了嗎?”
岑枳對她和簡清暉的事情沒有任何興趣,卡著喉管裡的滯澀,開口問她:“我媽媽,怎麼了?”
杜雪珍冷下臉來:“你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突如其來的信息,讓她心臟跳得有些難受,岑枳努力讓自己彆亂,說了聲“好”就要走,卻被杜雪珍一把拉住。
“回去了就彆回來了。”杜雪珍說。
岑枳一滯,看向她。
“法律上,我現在也是你的監護人。”杜雪珍重新笑起來,“陸雅楠辦不到的事情,我幫她。”
岑枳瞳孔驟縮了瞬。
“怎麼,你還想留下來?”杜雪珍嘲諷地說,“你那次當著我兒子麵說,說最好立刻回去,還說不能給我兒子捐骨髓,你開心得很,我可是都替你記著呢。”
她僵著被杜珍珍抓住的半邊身子,盯著她,機械地陳述道:“就算我選擇留在這裡,你們也會把我送去彆的地方。”
杜雪珍鬆開她,唇角扯得有些猙獰:“倒是跟你親媽一眼聰明。回你窮鬼爹媽那兒,還是我幫你挑一個地方,你選一個吧。”
岑枳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台猛地被人拔掉電源的機器。眼前的所有信息,都不再是她能靠分析處理的。
她本能地僵滯道:“我,去學校,和我同學、老師,說一聲。然後,就回去。我想,見我媽媽。”
杜雪珍沉臉看著她:“不用,馬上給我走。”
岑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那我回家,拿身份證。”
杜雪珍笑:“我叫人替你拿好了。”
岑枳愣了兩秒,眯了瞬眼睛:“你讓彆人,去我家了?”
“什麼你家?”杜雪珍像聽了個笑話,“那是我和簡清暉的共同財產,我怎麼不能隨便去了?”
岑枳隻覺得胸腔裡有什麼東西要燒起來,直到杜雪珍朝她伸手:“手機也給我,彆想著叫陸雅楠兒子,或者家裡那個小畜生來幫你。你以為他們能護你一輩子?”
那一團火像是驟然被洶湧出來的無力感撲滅。
岑枳喉嚨發緊,摳了摳口袋裡的手機,機械地遞給她。
杜雪珍顯然早有準備,把她往小區的方向帶。
又把她手機摁了關機,笑得肩都顫起來:“你說你就這麼跑了,陸雅楠兒子會怎麼想?”
岑枳心臟一縮,僵滯地擰回頭,看了眼學校的方向。
預備鈴已經響起。
“杜阿姨,能等我一下嗎?”岑枳突然停下說。
杜雪珍戒備擰眉:“乾什麼?”
岑枳使勁捏了捏手指頭,捏得骨骼縫隙之間生疼。
她知道麵前的人隨時會不耐煩,咬了咬舌尖,很快反手摸出書包側袋裡的零錢包,指了指身邊的那家小麵館,對杜雪珍說:“我上次,來吃麵,手機沒電了,沒付錢。我能,進去把錢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