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清晨的溫柔初旭從天窗痛快地傾灑而下，照亮一室清涼的水池，喚醒躲在小荷葉下睡了一宿的觀賞小魚們。
在自動換水係統的運作下, 池麵閃動的淋漓波光反射到牆麵上、天窗上，形成一片躍動變幻的光斑。
被人魚擁抱著入睡的黑發青年就被籠罩在這片安靜跳躍的光之下，黑睫纖長而濃密，如沉睡的蝶羽般靜靜闔著。
像是感受到了絕對的安全, 青年的眉間都是放鬆的柔和神色, 他的臉頰貼著人魚的銀發, 與耳邊的黑發糾纏在一起, 像是忘掉煩惱的少年般, 安靜而美好。
抱著他的人魚臉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透過眼部留出的縫隙，一雙金眸就這麼安靜看著他, 連呼吸都沒有加重，摟在青年腰下的手臂絲毫未動。
看不透他，但還是想繼續看。
人魚靜靜地想，這人究竟有什麼魅力，讓他除了想借助這人身上來路不明的能力來恢複自己的精神核之外，還願意這樣醒來後繼續抱著, 連呼吸都莫名其妙都沒加重。
頭腦想不通, 但身體就是擅自這麼做了。
維諾是被鼻尖淡淡的檸檬香喚醒的, 他在一片溫暖的清香中, 腦子還沒完全清醒過來，隻憑著本能往臉前那片溫暖中蹭了蹭。
若有若無的木質氣息混合著水果香縈繞在鼻尖，他深深吸了口氣，伸手按住手邊的東西, 還下意識捏了捏，溫暖的、有彈性的接觸物手感十分良好。
人魚猝不及防被捏得僵了僵，眼色複雜地盯著胸前的手看了一眼。
醒著的時候鬨他，沒醒的時候還能無意識鬨他，怎麼那麼厲害。
新的一天，新的裝傻，又該開始了。人魚頗為平靜地在內心歎氣，湊過去深深吸了一口懷中的青年，鎏金眼底閃過饜足神色。
“嗚......維諾......”
委屈的輕哼飄進了維諾耳邊，有什麼絲絲縷縷的東西落在他臉上亂蹭。
維諾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放大的就是一片白乎乎的東西，上麵隱約有條紅縫，貼著他的臉嗚嚕嗚嚕發出一些嘟囔。
什麼東西！
他頓時被嚇得一個激靈，肩膀微頓一下，還在茫然的黑眸透出利芒，銀色的機械右手本能地伸出想伸出去攻擊那個不明物體。
軍用級彆的機械義肢反應足夠迅速，等右手已經碰到了人魚的脖頸邊緣的時候，他腦子才反應過來，傳入耳中的磁性聲音是他家人魚的，這才堪堪收住手。
維諾徹底清醒，索性順著人魚耳根後向上，按上斯塔利腦後，金屬手指插入瀑布般流瀉下來的銀發中，擼貓似的揉了揉。
醒後才發現自己被斯塔利整個摟在懷裡。
維諾並不感到意外，寵物喜歡抱著親近的主人睡覺很正常——何況他的斯塔利這麼黏他。
他小小打了個哈切，展眉笑道 ：“斯塔利早啊，餓了麼？爸爸待會兒就給你弄吃的。”
維諾每次看到人魚的眼睛就覺得有被治愈到，不染世事的金眸乾淨漂亮，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透亮，讓他看著都不自覺有種內心被某種溫暖豐盈的東西填滿的感覺。
連心都變得柔軟。
“維諾。”
人魚頭一次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繾綣的調子，仿佛將這個名字含在了舌尖，再柔軟吐出。
維諾呼吸緊了一下，剛醒來後還浮著生理性淚水的眼睛隔著水霧注視著斯塔利，不舍移開視線。
人魚低了低頭。
維諾跟著斯塔利的視線垂眸——
人魚的手掌明顯比他的大，帶著細微傷痕的手掌輕輕蓋在他的左手上。
維諾：“……”
他就說好像捏了什麼東西，還挺舒服，沒想到捏在這裡了。
這種無意識摸魚行為被當事魚當場抓住，維諾莫名不自在了一瞬，轉而就想開了。
反正人魚隻是他的寵物兒子，什麼都不懂，摸他跟摸一隻貓也沒什麼區彆。
於是心安理得下來的青年把手輕輕移開，檢查了一下人魚胸前的傷口，確定結痂的部分沒有破皮之後，又順手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
斯塔利猛地一顫，尾鰭啪地掀起又拍下，抬起頭茫然地看向他，一雙金瞳鳳眼瞪得圓溜溜，似乎是不明白維諾為什麼要碰這裡，又被突如其來的陌生感覺弄得不知所措。
人魚那一瞬間差點失控，細微的電流順著青年的指尖點了進來，穿進心臟，直擊大腦。
他暗自舔過鋒利的槽牙，忍著心底突然升騰上來的暗火，甚至差點想順著本能把這人卷在尾巴裡。
維諾“噗嗤”笑了出來，莫名有種以前揉了貓蛋蛋後，他家喵喵一臉震驚又詫異地瞅他的感覺。
他收回手拍了拍斯塔利摟在他腰上的手臂，示意人魚鬆手，“斯塔利鬆手啦，我去給你弄吃的，爸爸今天要上班了，把你放在醫療艙可以麼？”
斯塔利放開他，懵懂地又叫了一聲：“維諾。”
看樣子人魚明顯是沒懂。
“沒事的，你在裡麵睡一覺，醒來就能看見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