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璁冷臉站在屋門口的廊下,隻對王夫人施了一禮,就望著月亮出神起來,絲毫沒有要進屋的意思。
王夫人心底悄悄鬆了口氣。
寶玉見到寶璁總是激動得嚷嚷,她還想著怎麼叫寶璁彆進屋去,寶璁自己不想進屋,她也不用絞儘腦汁想辦法擋著了。
屋裡,林黛玉坐在離床邊十來步遠的凳子上,勸寶玉吃粥,又喝藥。
寶玉見了林黛玉乖巧得像寶寶一樣,也不鬨了,也不胡言亂語了,隻嗬嗬笑著,讓乾嘛就乾嘛。
眾人見了,心中俱是驚奇。
寶玉醒了好幾次,沒一次不鬨得滿屋子天崩地裂的,林黛玉一來勸著,他卻這麼聽話了。
賈母和王夫人心裡都鬆了口氣,暗暗想著,寶玉若一直這樣乖巧,估摸著病也能快些好了。
林黛玉陪著坐了大半個時辰,寶玉昏昏欲睡起來,便和賈母王夫人告辭回去休息。誰知她一轉身,寶玉又驚叫了起來:“林妹妹,你去哪裡?你不要走,寶璁要搶你走了!不許他搶!不許他搶!”
林黛玉被嚇了一跳,趕緊退到了屋門口去,寶璁開了門,正巧看見寶玉在床上又鬨了起來。襲人和賈母她們都在旁邊安慰著,也沒什麼作用。
寶玉見了林黛玉和寶璁站在一起,頓時更激動了,叫嚷著要從床上下來!
寶璁見狀,趕緊把嚇得驚魂未定的林黛玉領了出來。
“寶玉他、他沒事吧?”林黛玉惴惴不安道。
寶璁對她笑了笑,安撫:“沒事,待會他就好了。”
果然,屋裡鬨了好一陣,襲人勸寶玉說,林黛玉身體不好,要回去休息,寶玉這才安靜了些。
隻是他還鬨著要留紫鵑,說林黛玉出嫁必定要帶著紫鵑的,林黛玉要回去休息,紫鵑不能回去。
賈母隻好叫紫鵑留下,另指了玳瑁過去,先暫時伺候林黛玉起居。
寶璁送林黛玉回了大觀園休息,自己回屋卻睡不著覺。
剛才見了寶玉那樣子,生病肯定不是裝的,精神恍惚也不是裝的。也不知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
寶璁想起了小時候,他和寶玉生病,賈母請了清風觀張道長做法事的事情來。這個世界奇奇怪怪的,難不成那個張道長真是有點本事?
寶玉這次生病,或許是因為喜歡林黛玉,但寶璁總覺得有些違和感。
“來人!”寶璁想不明白,索性叫了東明進來,吩咐道:“你去清霜那裡支五百兩銀子,送去給清風觀的張道長,請他過來看看寶玉,是不是衝撞了什麼。最好讓他想些說辭,安慰下老太太和太太,也勸勸寶玉......”
說到這裡,寶璁頓了頓,看向東明道:“怎麼勸,勸什麼,你知道吧?”
東明連連點頭:“知道知道!”
遂,他連夜去清霜那裡支了銀子,打算次日天不亮就去清風觀請人。
張老道一把年紀了,輕易不出道觀的門。
但是榮國府來請他,又有銀子奉上,張老道還是叫小道童收拾了東西,坐上馬車奔榮國府來了。
賈母和王夫人知是張老道上門,便急忙請了進來。
張老道事先得了東明的囑咐,便裝模作樣地看了寶玉,又燒了點亂七八糟的符咒念念有詞,張口就對賈母胡扯道:“我瞧二爺這情形,應該是府上有喜事,二爺心地單純乾淨,不小心被月老的紅線迷糊了眼睛,看錯了自己的姻緣呢!”
怪不得好好的,寶玉鬨著要娶林黛玉呢!
賈母恍然大悟,忙急著問:“這可如何是好了?他這樣整日裡鬨不休,可有什麼辦法解?”
張老道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忽悠道:“正是,貴府上是兩位雙生子。原本二爺為長,該先定親。如今是三爺先定了親事,這兩位爺張得一個神仙樣貌,又是兄弟,那牽紅線的月老不是容易認錯麼!”
“二爺隻是錯沾了紅線,不妨事的。等我回去做個道場,與月老理清此事,二爺就會好了。”張老道笑眯眯道:“不過等二爺要定親成親時,府上還需再做道場法事,提前告知月老才好!”
撈了一次做道場,又預定了兩次道場,真是好收獲啊!張老道暗暗讚自己聰明。
賈母和王夫人都十分信任張老道,見他這樣說,頓時心中去了塊大石頭。
賈母連連道:“我就說寶玉好好的怎麼病了!請了那麼多大夫,吃了那麼多藥也沒用!張道長一來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真真是寶玉的貴人!”
王夫人也高興得很,當即給了張道長一百兩銀子,又叫丫頭領他去開單子預備做道場的東西。
張老道懷裡揣著王夫人給的一百兩銀子,心裡搖搖頭,鄙夷。
還不如寶三爺給的五百兩銀子呢!
不過想想,蚊子小也是個肉,一百兩他也可以花好些時候了。
張老道心裡又點點頭,平衡了些。
這回,他可是聽了三爺的吩咐才忽悠人的,三爺說過要保他,他也不必擔憂萬一事發,他要卷鋪蓋逃跑了。
寶璁熬了一個晚上沒睡,早上又直接去了外書房念書。到了下午,他支撐著精神練了會字,等著東明去寶玉院子裡打聽消息。
東明回了說,賈母和王夫人都沒有懷疑張老道的話,已經在預備祈福道場,寶玉有紫鵑在跟前伺候,也好好的,沒怎麼鬨。
寶璁聽了,心裡鬆了鬆,鋪天蓋地的疲憊感壓了下來,倒在書房小塌上,眯上眼睛就睡著了。
夢中,他仿佛聽到有個人在叫喚。
“寶玉!寶玉!”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叫寶玉。
隻聽寶玉懵懂回道:“你是誰?在哪裡呢?”
那聲音尖聲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咱們一起出生,一起長大,我日日都在你脖子上掛著,你還不知道我是誰?”
寶璁乍然睜開了眼睛,皺眉,而後,飛快起身,跑去了寶玉院子裡。
丫頭們或許是累了,個個在廊下打瞌睡。
屋裡,王夫人不在,可能回去更衣吃飯去了。
襲人撐著腦袋在圓桌上,頭一點一點的,迷糊睡著。
寶璁看向寶玉床上,寶玉已經醒了,正低頭看他胸前掛著的那塊通靈寶玉。
他見寶璁進來,便抬頭道:“寶璁,你快來看看,這塊玉竟然發紅光呢!”
整個人除了麵色蒼白些,眼睛亮亮的,乾淨又單純,精神也很好。沒有看見他就大吼大叫,也沒有嚷嚷著要找林黛玉。
寶璁緊了緊藏在袖子裡的拳頭,裝作無事人一樣,走上前去看那塊玉。
“果然在發紅光......”寶璁淡淡道。
寶玉卻很高興,像是發現了新玩具一樣,把那塊玉從項圈上麵拿下來擺弄,稀奇道:“剛剛它還叫我了,和我說話呢!”
“寶玉!寶玉!你是不是剛剛和我說話呢?”寶玉衝著那塊玉叨叨。
那塊玉沒有說話,而是紅光縮了縮,仿佛在懼怕什麼一樣。
寶璁看著那塊玉,若有所思,問寶玉:“它剛才說了什麼?”
寶玉想了想,猶豫道:“我也記不太清,好像說什麼我應該喜歡林妹妹,不能讓你把她搶走什麼的。”
他說著,疑惑看向寶璁道:“真是奇怪,我喜歡林妹妹啊,你要搶林妹妹?你搶林妹妹做什麼?林妹妹是人,又不是物件,她知道了要生氣的。”
“?”寶璁仔細地打量著寶玉,心裡越加疑惑了。
寶玉說話那神情,與之前生病時截然不同,話語中一點也沒有男女情意,仿佛林黛玉就是他林妹妹一樣。
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寶璁看那塊泛著紅光的寶玉,越加覺得可疑。於是他試探問道:“寶玉,你忘了麼?”
“我和林妹妹定親了,你還為這事吐血生病了。你病了好幾日,都忘了嗎?”
“啊?”寶玉聽了,竟然真是一臉疑惑:“我病了?我、我不知道啊,就覺得念書累,好像累得睡著了。”
又驚訝問寶璁:“你和林妹妹定親了?什麼時候的事啊?我怎麼一點也不記得?”
見寶玉一點也沒生氣,也沒說反對,也沒大吼他不準搶林黛玉,寶璁的目光移到了寶玉手上去。
那塊玉被寶璁冰冷地目光盯住,渾身紅光猛然一亮,接著紅光又是迅速一縮,顫顫巍巍抖動著,仿佛是極害怕的樣子。
寶璁忽然笑了笑,對寶玉道:“就前幾日的事情,你病著,不知道也正常。等你病好了,老太太和太太她們,說要給你定親呢。畢竟你是哥哥,得比我先成親。”
寶玉聽了,一下子紅了臉,不好意思道:“我、我......我還小呢吧?”
說完了,又忽然覺得不太對。
他要是還小不成親,那豈不是拖著寶璁和林黛玉不能成親,於是又訕訕笑了兩句,害羞道:“那個......也不知道會給我定哪家的姑娘。”
寶璁這會兒已經明白,估摸著寶玉之前鬨得那樣莫名其妙,又精神恍惚的,是這塊玉在攛掇。
他能忍受這個神叨叨的世界有點詭異,但絕不允許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敢來攪和他的生活!
他可是生長在科學世界根正苗紅,堅決反對封建迷信的好孩子!
於是,寶璁嗤笑了一聲,伸手從寶玉手中,拿過那塊玉,捏在手裡。
玉像是驚了一驚,紅光閃閃著,仿佛在掙紮。
寶璁卻把玉整塊兒包在手裡,掩去了玉的紅光。
他笑著問寶玉道:“這塊玉跟著你一塊出生的,我也是跟著你一塊出生的。要是你隻能選一樣,你要玉,還是要我?”
寶玉奇怪了,疑惑道:“你這話問得真是奇怪,你是我兄弟,我怎麼會為了一塊玉不要你?再說了,這玉彆人都沒有,我要它作甚?”
從小到大,寶玉都不喜歡那塊玉,隻有賈府其他人才把這塊玉當作寶貝。
雖然寶璁是個男孩子,寶玉也不喜歡寶璁總是凶他瞪他威脅他,還教訓他,但是......寶璁還是他兄弟嘛!
聽了寶玉的回複,寶璁開心了。
他把玉揣進自己懷裡,高興道:“那這塊玉先放我這裡,待會我給你送回來。”
說著,他就揣著玉出了屋子。
寶玉覺得莫名其妙的,打了兩個嗬欠,莫名覺得很累,便又睡了過去。
寶璁揣著玉回了自己院子,在書房裡細細看了幾下那塊玉,又伸手指點了點,冷聲道:“你會說話是不是?”
玉沒有動靜,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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