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到底寶璁才十八九歲,沒有功名又是晚輩,賈赦鎮定了一下,很快就忘了心底那冰冷的感覺,衝寶璁繼續吼道:“你爹是怎麼教你的?難道就教你不敬長輩,衝到大伯的院子裡搜刮東西嗎?”
來之前,寶璁就做好了撕破臉的準備,看見賈赦這副黑白顛倒的醜惡嘴臉,一點都不驚訝。
他瞄了一眼吳茴,見他領著護院,把賈赦的院子大門堵得嚴嚴實實,深感滿意。
雖然家醜遮不住,但現在還不是可以被外人發現的時候。
對著賈赦,寶璁倏然一笑,語氣卻是無比森冷:“我瞧大伯活蹦亂跳的,並不像生病的樣子。你之前向孫紹祖借了一萬八千兩銀子,還有許多古董,他說折合起來共三萬兩。”
“如今上門要債來了,就在老祖宗那裡,不如大伯現在跟我過去,把債當場還清了也好!”
說著,寶璁使了個眼神,讓吳茴帶人上前拉賈赦。
吳茴原本堵了賈赦的院門,就已經心裡怕得要命了,見寶璁還使眼色讓他去綁賈赦,更是心裡抖得和篩糠一樣。
那可是一等將軍,榮國府未來的主人啊!
可是,他是寶璁的人!
即使心裡已經怕得要命,但麵上是萬萬不能顯露出來的。
大不了被打得半死,被賣出去!三爺一定會救他的吧?
吳茴咽下一肚子的苦水,咬咬牙,叫上兩個護院正要衝上去,賈赦一見形勢不好,便趕緊倒在了邢夫人身上,哎喲哎喲叫了起來。
“唉,我、我不行了,頭痛、背痛、肚子痛!”賈赦一臉痛苦地壓在邢夫人身上,差點沒把她壓趴下去。
“都是死人啊!還不過來扶著老爺!”邢夫人尖聲厲叫著,幾個小丫頭忙戰戰兢兢地上來,接住了倒在邢夫人身上的賈赦。
邢夫人鬆了一口氣,趕緊退到了角落裡。
人家姓賈的一家人鬨起來,關她什麼事呢!真是無妄之災!
賈赦明顯是裝病,寶璁當然不可能就這麼放過他。一腳步上前,他攔住了賈赦想要回到床上躺著的路。
“既如此,我就幫大伯父把古董收拾了還給孫紹祖。”他道。
賈赦聽了,一邊裝病,一邊瞪著眼睛生氣道:“你、你這個......那欠的銀子,公中不是有銀子嗎?為何要來拿我的古董?”
“天下哪有你這樣做侄兒的?竟大白日的帶著那麼多人!來抄伯父的院子!”
賈赦倒在小丫頭身上,一副又氣又急又怒幾乎要暈厥過去,“蒼天啊!祖宗啊!我們賈家,怎麼會出了這樣的子孫?真真是作孽!作孽啊!”
他又罵寶璁:“你打小就是個不聽話的,我原以為你念了幾年書,長大改好了,卻沒想到如今做出這樣狼心狗肺的事情來!”
作孽?狼心狗肺?
寶璁麵無表情,心裡像是結上了一層冰一樣。
隻要心沒有知覺,聽這樣的話,也不會感覺痛了吧?
他不理會賈赦,隻轉頭對吳茴道:“搬桌子,擺筆墨紙硯。”
吳茴愣了一下:“這、三爺您要?”
沒聽見寶璁說話,隻對上了他平靜的眼眸,幽深幽深的眼神,不見一絲波瀾情緒。
吳茴心裡一突,也不再問了,隻匆匆叫人搬來桌子,擺好筆墨紙硯。
賈赦邢夫人還有滿院子的下人,都愣愣地看著寶璁,揮筆疾書,一下子就寫好了一張什麼東西。
吹了吹紙張上麵的墨跡,寶璁把紙放在桌上,對賈赦道:“公中是有銀子,可大伯父怕是忘了,如今咱們未分家,那銀子可不是大伯父一人的。既然你拿不出自己的銀子還,也不肯拿古董出來,那就簽了這張證明吧。”
賈赦驚呆了,“證明?什麼證明?”
寶璁平靜道:“證明三萬兩是你欠的,但是用公中的銀子替你還的。這事的前因後果,以及大伯你國孝吃酒賭錢的事,我都已經寫明在紙上。”
他上前一步,冷然逼迫:“大伯,簽字畫押吧,這滿院子的人,都是見證。”
什麼?吃酒賭錢?簽字畫押?
他瘋了才會簽這種從沒聽說過的鬼證明!
賈赦頓時氣得也不裝病了,當即對著寶璁狠狠呸了一聲,雄赳赳罵道:“你個沒教養的狂小子!哪個人教你做這種欺淩長輩的事?”
“我堂堂一等將軍,且是你的大伯父,你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究竟哪裡來的底氣,竟然寫這種鬼東西叫我簽字畫押?”
他激動地三兩步上前,說著就要拿起那張紙撕掉,卻被寶璁一掌按了上去止住,另一隻手鉗住了賈赦的手。
寶璁對吳茴冷聲道:“按住!”
吳茴想也不想,趕緊上前按住了賈赦。
寶璁一把拉起賈赦的手,眼都不眨一下,一口咬破了他的食指之間,揪住他的手指,用力地按在了紙張上麵。
“救命啊!殺人啦!老祖宗!賈政!二弟!”
賈赦頓時痛得嗷嗷叫,痛哭流涕起來。
院子裡的下人都驚呆了!
可他們誰都不敢動,都被寶璁凶狠的樣子,嚇傻了!
這時,隻聽院子外麵傳來一聲怒吼:“住手!”
是賈政,他從外麵衝了進來,看見賈赦院子裡的情形,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還不快放開你大伯父!”賈政怒斥道。
寶璁鬆手,麵無表情地放開了賈赦。
這賈府還真是個好篩子,整個院子都堵住了,竟還有人去賈政那裡報信。
賈赦嗷嗷叫地舉著流血的手指,衝著賈政怒吼:“二弟!你就是這麼教兒子的嗎?你看看這孽障都做了什麼!今日要殺我要抄我的院子,明日焉知他不敢動你?”
什麼?!做兒子的要動老子?這還了得!
賈政聽了怒急攻心,當即三兩步跨上去,啪的一下,狠狠甩了寶璁一巴掌,吼道:“你這個逆子!跪下!”
一巴掌太過用力,寶璁被打偏了頭,連嘴角也流了血出來。
他閉了閉眼睛,冷靜了一下,又睜開。
斯條慢理地折起了賈赦按過手印的那張紙,放進懷裡收好。
然後,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