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提起雲香也沒好事,寶璁裝作自己沒有聽見的樣子,坐在桌前,替自己倒了杯茶喝,緩緩思緒。
寶玉也坐了下來,麵對著寶璁:“你怎麼過來了?”
寶璁猶豫了會,回道:“母親為今天的事氣病了,我來告訴你一聲。”
寶玉急得站了起來:“我回去看看母親。”
寶璁忙拉住他,道:“大夫說沒有大礙,休息兩日就能恢複,不要緊的。”開玩笑,他隻是順嘴說一句,並且想讓寶玉掛心,甚至是跑回家裡去。
要知道,現在賈家門口好幾撥鬼鬼祟祟的人,等著堵寶玉,看他好戲呢!
“不要緊就好!”寶玉鬆了口氣,又覺十分愧疚,他沒想過要這麼氣母親的!想了想,又趕緊望向寶璁:“你不會相信那個老漢說的話吧?”
寶璁搖頭:“我自然不信,從小到大你是什麼樣我不知道?就是被人逼著,你也不會去欺負女孩子。”
“唉!”寶玉大歎了一口氣,又憤憤捶桌:“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竟拿自己女兒的名節開玩笑!”
聽到這話,寶璁奇怪地瞧了一眼寶玉,哭笑不得道:“你怎麼知道他是拿自己女兒的名節開玩笑?這人有沒有女兒都兩說。再說了,什麼被男人強搶,生死不知的,這是開玩笑的話嗎?”
“明顯是誣賴你,想害你丟官坐牢好不好!這種事,就算把他告到官府去,弄明白是誣賴,你的名聲和賈家的名聲也壞了!”
寶璁敲著桌麵,擲地有聲。
寶玉深覺有理,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瞧寶玉十分乖巧的模樣,寶璁也罵不下去了,無奈隻得歎氣道:“這也不是你的錯,有人蓄意要害你害我們家,我們也是防不勝防。”
寶玉也跟著歎了口氣,也是,這種事他也不想遇到啊!
兩兄弟沉默了會,寶璁想起來昨日寶玉被昭帝訓斥的事,就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寶玉倒沒想瞞著寶璁,老老實實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從開始有人故意給他使絆子,到後來,他想出了一個辭官回家做先生的主意。
“我隻是想弄個錯,讓聖上準我辭官,我就能回家教書了,沒想到遇見這種事”寶玉說著委屈了起來。
寶璁恨不得敲他一腦袋:“你還委屈了?也不想想,能讓聖上罷免官職,那得是多大的過錯!平常小錯能被免官嗎?頂多是訓斥,再不行就貶謫到貧寒之地。你要是真犯錯被貶謫,到時候哭都來不及呢!”
寶玉嘟囔:“被貶謫也沒關係吧?反正比呆在翰林院好,他們整天暗地裡鬥來鬥去的,比世上最汙濁的河水都要黑,我要是能乾乾淨淨出去,何必要呆在他們的汙濁之間?”
寶璁沒好氣地戳了寶玉一腦袋,罵道:“誰不知道翰林院是清貴之地?你以為地方上為官就清靜了?富庶之地為官,人人都有利益糾葛,苦寒之地為官,得防刁民悍匪,隨便哪裡都有數不清的汙濁!”
寶玉哼哧哼哧:“所以我才想辭官嘛!”
寶璁忍不住,又戳一腦門子:“辭官是能隨便辭的麼?就算聖上允了,家裡母親還不許呢!她心心念念就是瞧你入朝為官平步青雲給她長臉,你要是辭官,不如叫她去死!”
寶玉也知自己母親脾性,是真有可能尋死覓活的,便不吭聲了。
寶璁搖搖頭,叨叨:“你要真覺得翰林院待不下去了,那咱們就疏通疏通,調工部去。那也算是個清靜衙門,你不想理會彆人,隻管埋頭做事就行。”
“我去工部,能做什麼?”寶玉瞪大著眼睛,努力回想工部是乾嘛的,但是想了半天,在他的印象中,父親任工部員外郎時,整日就是會友閒談,說些詩畫古董之類的,他、他不想和父親一樣去交際應酬啊!
最煩這些了!
於是不等寶璁說什麼,寶玉便倔強地梗著脖子道:“不去工部,工部我應付不來!”
寶璁以為寶玉覺得工部乾的活專業性太強,他應付不來,倒也不是一定要勉強他去。仔仔細細想了一圈,寶璁又建議道:“既然你想做先生,不如去國子監,教書育人有流程,與學生們交際也不麻煩。”
原本官員調任,都要看昭帝和吏部的考察決定,不可能自己想去哪就去哪。但實際辦事和理論不同,隻要抓住訣竅,疏通在正點上,那麼官員想調任到某個職位,隻要這個職位不不特殊,一般都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寶玉原本也挺排斥去國子監,畢竟每天麵對幾十上百個學生,從數量上來說,交際應酬太多了。但寶璁又說了:“你不是想做女學的先生麼?在國子監多研究些課程管理,回頭整理起來,在家學裡選合適的內容教授實施,不是比你一頭霧水辭官教書要有用得多?”
“咦,這好像挺不錯的!”寶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越想越覺得十分可行。於是同意了去國子監的建議。
這些都是後話,目前還是查那個老漢比較重要。
離開柳巷,寶璁先去拜訪了北靜王,求了一封手書,再去拜訪京兆府尹。有了北靜王的拜托,京找府尹果然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在三天之內,把那誣賴寶玉的老漢抓住審問清楚,並還寶玉一個清白。
晚上回家,家裡十分安靜。
寶璁一路進去,正要尋林黛玉,卻被紫鵑攔住,道:“奶奶已經睡下了,您還是用了晚飯,洗漱了再回屋吧!”
寶璁奇怪道:“今兒這麼早睡下了?是做什麼累著了?”
紫鵑笑眯眯道:“剛才聽說太太病了,奶奶就去探望了一下,許是來回奔波累了。”
寶璁腳步頓了頓,道:“明兒開始,母親那裡請安先不用去了,最近外麵不太平,玉兒出門時,多派幾個人跟著。對了,家裡前後門也要留心,看緊門戶,不要隨便讓人進出。”
紫鵑依舊是笑眯眯的:“知道了,我會注意安排的!”
奇怪,心情怎麼這麼好?
寶璁瞄了一眼紫鵑臉上的笑容,倒也沒有太在意。他猜,許是吳茴做了什麼哄紫鵑開心。
心裡記掛著林黛玉,寶璁隨意吃了幾口飯菜,又匆匆梳洗一番,便回屋去了。
屋裡黑漆漆的,他隻借著月光爬到床上。林黛玉睡得迷迷糊糊,感覺身邊有個人,勉強睜眼瞧了一下,便拱著寶璁貼了上來。
“怎麼睡得和小香豬一樣?”寶璁輕刮了下林黛玉的鼻子,輕聲嘟囔。
林黛玉沒聽清楚,卻模模糊糊應了句,逗得寶璁無聲笑了。
不敢驚醒佳人,隻攬著人直躺著,閉眼睡去。
一整日的疲憊,在這一時刻,都全部消散去了。
三日內,京兆尹果然抓住了那個老漢,老漢在大堂上鬼哭狼嚎的喊冤,非要與寶玉當堂對峙,道:“我女兒叫雲香!大人,你隻問問他,是不是騙走了我女兒?他還在柳巷買了一間屋子安置我女兒,根本就沒想娶她,而是把她當成外室!”
“可憐我女兒在京城孤苦無依,一個弱女子被賈家欺負!聽說賈寶玉的大婦精明厲害,說不定就是那大婦嫉妒,害死了我女兒!”
“聽說從前賈家有個叫鳳辣子的,也害過好幾條人命,她們這些當家的婦人,害小妾性命不都是慣常的事嗎?大人,您可要為我女兒做主啊!”
正站在大堂門口的寶玉和寶璁都驚呆了!
他們先是詫異這老漢竟然自稱是雲香的父親,而後又震驚這人怎麼會空口白牙就扯上寶釵誣賴?
寶釵雖然交際少,但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最是心善,連吃飯都儘量吃素,不忍殺生太多雞鴨魚豬,怎麼會去害雲香?
便是寶玉一向好脾氣,極少對人發火,這時也忍不住了,當即衝上前扯住老漢的領口,提起來氣憤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能到處誣賴人呢?我夫人一向善心,連罵人都不會,怎麼會去害雲香?雲香明明是自己跑了的!”
這話一出,寶璁便哎呀一聲,暗道不好!
果然,那老漢絲毫不管自己正被寶玉扯著,而是大聲叫道:“大人!您聽見了吧!我女兒雲香就是被他搶走了!如今還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卻說是我女兒自己跑了!大人您要為我做主啊大人!”
寶玉:“”一轉頭,京找府尹和排列在兩側的官差,全都瞪著眼睛看著他。
而寶璁正扶額歎氣,連連搖頭。
他剛剛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嗎?
“這”京兆府尹好頭痛,這個賈寶玉怎麼不打自招呢?
若賈寶玉真拐騙了人家女兒,難道他要將賈寶玉判刑下獄嗎?
“賈大人,您難道真的搶和那位叫雲香的”府尹探頭輕聲詢問,一邊還不斷地打著眼色。
寶璁卻插話道:“府尹大人,這老漢莫名其妙冒出來,自稱是雲香的父親,可隻聽他一言,如何能確定真假?若不是找到雲香,親口對峙,恐怕這個人假冒雲香父親的可能性很大!”
聽寶璁懷疑自己,老漢不服氣了,一把掙脫了寶玉,衝寶璁嚷嚷:“這位大人,你可不能胡說!誰能亂認自己女兒的?雲香就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從小看到大,當成眼珠子一樣寶貝!”
“如今被你們搶去糟蹋不說,連人都弄死了!屍骨無存啊!”老漢嗷嗷大哭在堂上:“府尹大人,您可要為我可憐的女兒做主啊!”
越聽越不像話了,寶璁趕緊辯道:“先不說你是不是雲香的父親,就說那個雲香,明明是她自己偷了銀子離開。雖至今找不到,但也不能說她是死了吧?或許是離京生活去了也未可知。”
那老漢卻是堅持自己就是雲香的父親,並且雲香已經被寶玉和寶釵害死了。
雙方各執一詞,府尹也頭痛得很。誰也沒有證據,這個當事人受害者又不在公堂上。誰知道這些人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哦!
啪!
府尹重重拍了一下堂木,麵無表情道:“肅靜!公堂之上,不要大聲喧嘩!”
麵上肅然鎮定,實際上呢,他卻比森林裡的獵物還要驚心。到底該相信誰的話?
寶璁和寶玉背後有北靜王作保,又是在朝官員,自然話更令人可信。然而這個老漢府尹看向老漢,老漢雖然跪在地上,背卻挺直著,非常有力量。
這也不是個普通人,之前搜人之時,忠順王還特意派人點撥了兩句,說今年政績考核會重點考察民意。他身為京兆府尹,可不能為了攀附權貴,而欺壓普通百姓這老漢算是普通百姓?
府尹的目光在這褶子臉上巡了兩圈,陷入了深深的懷疑。
他背後指定有人吧?要不怎麼敢在公堂上這般大呼小叫的!
“這你們有何證據證明你們說的話呢?”府尹為難道。
寶玉在旁,先是眉頭緊皺,而後恍然大悟一般,欣喜地捶了一下手心,興奮道:“大人,我想到了!雲香不可能是這老漢的女兒!”
老漢頓時怒目而視:“你胡說什麼!雲香怎麼不是我女兒?你這混蛋,竟然為了脫罪,說出這種傻子都不會信的話來!”
寶玉信誓旦旦道:“你才為了誣賴人,說出這種傻子都不會信的話呢!雲香明明是我從揚州帶回京城來的!她曾說過,自己父母雙亡,五歲就被親戚賣了,怎麼會忽然冒出來一個爹?”
老漢:哈哈哈,傻子,入套了!
寶璁:啊,完了!怎麼回事?
府尹:“”我去!這個強搶民女,和官員嫖-妓,到底哪個罪更重一點?
目不斜視的官差:哈哈哈,挖到大八卦了!原來賈寶玉和青樓女子廝混的事是真的!
得知此事的昭帝,憤怒地摔了筆洗!
他選擇的狀元之才,怎麼會如此不上進,是和青樓女子廝混的紈絝?
昭帝感覺自己的臉都被寶玉丟光了,於是立刻鋪開聖旨,洋洋灑灑寫了一堆斥責寶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話,並成功擼了寶玉的官職,讓他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