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清楚, 因為人就是我殺的!”萬秀蘭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略顯崩潰, 她用充滿祈求的目光看著身邊的人,眼裡蓄滿了淚水,因為整整一夜沒有吃飯也沒有好好喝水,兩邊嘴角甚至已經有些開裂了。
“求求你。”她無聲的說著。
這幅模樣讓幾米之外站在角落裡的呂自白看著心碎,他能夠充分的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慈母之心,於是眉頭緊緊皺起,為了掩飾心頭那股難以忽略的酸澀之感, 他下意識的移開了視線。這一扭頭,映入眼簾的就是羅奇抱著電腦毫無所覺的冷酷側臉,以及彭一山那倚靠著牆麵昏昏欲睡的狀態。莫名的, 他再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他……真的適合做警察嗎?
言宇顯然是沒有發覺身後男人在情緒上的波動, 就算是發現了也未必感興趣。他隻是照常看著玻璃對麵的審訊進程, 對於中年女人的哀求, 可以說是充耳不聞,甚至還將下巴微微上揚了幾度,相當的不近人情。
這個時候, 牆上的喇叭裡再次傳出了審訊室內的聲音, 隻不過透過一層冷冰冰的機器,聽起來怎麼都有幾分奇怪的不真實感。
“翠翠, 你還記得住你是哪一天去的舅舅家嗎?”葉竹此時正繼續著審訊,不過她和蔣冰的麵部表情及身體姿態都是比較放鬆的, 這樣一來給對麵兩個人造成的心理壓力會比較小。
“記得,警察發現我爸爸死的頭一天。”孫翠翠回答著,臉上還適時的露出了哀傷的神色,順勢垂了頭。她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在那把審訊椅的映襯下顯得弱小又可憐。
“你和你爸爸平時的關係怎麼樣?”葉竹又問道。
孫翠翠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若是有人能夠看清她此時的臉色,就會發現她那沒什麼感情的眼睛正在閃爍著算計的光芒。過了好幾秒,她才稍微抬起了一點頭,用怯懦的聲音回答道:“我不……他脾氣不好,我怕他。”
葉竹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但是很快就把麵部表情再次放鬆了下來。之前綜合了萬秀蘭和孫明明的回應,他們判斷這孫興邦日常在家裡應該表現的不錯,雖然稱不上慈父但也和虐待不沾邊。可如今兩個孩子的供述卻出現了如此大的反差,那麼真相隻有一個,肯定有一方在撒謊。
坐在後麵的萬福興憨厚的臉上,在聽到女孩兒的回答後,罕見的透出了不解的表情。顯然這個回答跟孫興邦家暴萬秀蘭一樣讓他迷惑,不過到底是在公安局,他最終隻是張了張嘴,然後按捺下滿腔的疑惑,選擇了沉默。
隻不過他卻沒有發現,他的那些反應,分毫不差的全部落在了其他人的眼中。
葉竹收回了眼角餘光,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等到再看向孫翠翠的時候,已經神色如常:“哦?你可以詳細說說,為什麼會怕他嗎?”
女孩兒皺起了秀氣的眉頭,表現的十分不安,略作思索之後輕聲細語的開了口:“他經常罵我們,還動手打媽媽。”
“哦?但你弟弟孫明明可不是這麼說的,他說孫興邦對你們都很好,平日裡也沒有虐待你們的行徑。”
果然,在聽到這話後,孫翠翠的表情發生了些許的變化,她似乎十分不屑,但又不得不維持自己可憐巴巴的形象:“我弟弟……?他整天除了玩,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對方沒有明說,但是葉竹清晰的從那雙好看的眼睛深處讀到了‘蠢貨’兩個字。
“原來是這樣。”葉竹明麵上附和,然後稍稍收斂了神色,變得嚴肅了一些:“因為你在年齡上要比孫明明大,有些事他不明白,你應該已經懂了。現在你之所以在公安局,又反複接受警方的盤問,你知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孫翠翠直勾勾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接著點了點頭:“我知道,媽媽殺了爸爸。”她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雖然極力想要演出那種無辜又害怕的感覺,但是終究隻能從肢體動作上表現出來。她的聲線又穩又冰,臉部的細小肌肉群也是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的,冷漠的話語就好像死的隻是一隻青蛙,而不是和她日夜共處的親人。
就算觀察室內的萬秀蘭有著心理準備,但是在聽到女兒沒有絲毫猶豫的回應和那毫無起伏的音調之後,仍舊是不可控製的哆嗦了一下。過了兩秒鐘後,她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濁氣,像是解脫又像是彆的什麼。
言宇側過臉瞄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若有似無的弧度。
另一麵的問話仍然在持續進行著。葉竹這會兒忽然又把話題給轉了回去:“對了,你爸爸死的前一天,你去哪裡玩兒了?是和孫明明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