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盤山位於城陽市郊區, 海拔倒是不算太高,周邊還有著幾道將其緊緊圍攏在中間的盤山公路。遠遠望過去, 山上鬱鬱蔥蔥的,綠植覆蓋率相當可觀。但在幾年前,這裡還不是眼前的這幅模樣,當初山頭因為過度開發,左禿一片右禿一片的,樹木能夠連成片的地方少的可憐,到處都能夠看到裸露在外的土壤和岩石。
所有的轉變還要歸結於當年的那場山體滑坡, 雖然當時並沒有造成什麼人員傷亡,但幾條盤山公路的損毀就足以讓政府重視起來了。近些年政府積極植樹造林,倒是讓五盤山的生態環境愈發的好了, 不僅出現了許多的小型野生動物, 還成了遠近聞名的小風景區。每逢周末的時候, 會有很多市民前來爬山鍛煉身體, 漸漸地還在山腳附近踩出來了小路。
後來政府便開始在此修建便民設施,蜿蜒而上的木質台階也減少了群眾攀爬的危險程度,甚至還在山腳下開辟了一塊巨大的空地做成了停車場, 這樣漸漸地選擇此處作為休閒娛樂的市民便越來越多了。每每到了節假日, 還會出現車流擁堵的情況。
幾輛警車在正午豔陽高照的時候,緩緩地駛進了停車場, 伴隨著‘砰砰砰’幾聲響,言宇等人先後下了車。特彆調查組眾人仰頭看著不遠處的青山, 除卻葉竹之外都露出了比較複雜的神色,很明顯他們對於這裡有著不同尋常的感覺。
另一輛警用麵包車上,杜天成和呂自白押著一瘸一拐的王雨走了下來,警方雖然沒有答應他的最終要求, 但是卻也沒有明明白白的拒絕。許是王雨也知道想要談條件還得先拿出點誠意,所以便主動先供出一處埋屍點。當然了,這也是一種另類耳朵博弈,他在賭,賭受害人在警方的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看看警方最後是會選擇讓所有的受害者重見天日,還是選擇將他這個殺人魔槍決,以絕後患。
“言隊,難不成這五盤山上還存在著其他的埋屍點?”杜天成先是囑咐了呂自白把人看好了,然後扭過頭上期那兩步問道。
言宇收回了視線:“也不是不可能,當年三名死者的骸骨因為山體滑坡衝到了公路上,為了找尋具體的埋屍點,你們市局聯合幾個區縣公安局一共出了近三十名人員參與了掃山的行動。不過範圍僅限於五盤山的西側,那麼東側的確有可能還存在其他的埋屍點的。”
杜天成點了點頭,回過身子上前攥緊了王雨的右手臂,連拉帶拽的把人給帶離了警車前,直接往通往山上的路口走去。
未曾想臨近的時候,王雨忽然停住了腳步,任他們怎麼拽都巋然不動。
“想耍什麼花樣?怎麼?後悔了?”杜天成豎起了眉毛,眼睛瞪得老大。
“哪能呢?這可是我展示誠意的時候,怎麼會後悔。”王雨咧開嘴笑了笑,眼角餘光落在了身後遠遠跟著的特彆調查組幾人的身上:“隻是山中禁火,我可以在這裡抽支煙嗎?被你們抓來也有大半天了,煙癮犯了。”
這個要求並不算太過分,呂自白便在杜天成的首肯下摸出一根煙塞到了對方的嘴裡,並且將其點燃。
王雨深深的吸了一口,臉上露出了舒爽的神情,他這根煙抽的很慢,就像是在細細品嘗什麼難得的珍饈佳肴。等到言宇等人終於走近了,他嘴裡一邊吐著煙圈一邊打著招呼:“言隊長是嗎?咱們打了兩次交道,我才剛剛知道你的名字,真是失禮了。您一瞧就是個聰明人,不如猜一猜,我要帶你們去的埋屍地在何處?”
言宇連賞他一個眼神都欠奉,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通過山腳下那由天然石塊堆摞成的大門後,他停在了原地,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兩條路:一條是通往五盤山的西側,另一條則是通往東側。
“言隊長,您請吧。”王雨叼著剩下不多的一截煙頭,笑著道,眼睛還微微眯起,裡麵透著不知名的光。
言宇扭過頭,抬起眼皮看了帶著手銬的人一眼,透過氤氳的煙霧,並不能夠看清楚男人此時的表情。不過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緩慢而又堅定的邁上了通往五盤山西側的那條路。
杜天成和呂自白頗為吃驚的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底看出了濃濃的不解,明明剛才幾個人在談論的時候還將目標鎖定在了東側的。因為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這個王雨積極配合的可能性很小,多半會弄出什麼幺蛾子來,所在在最開始的時候,警方就沒打算靠著他找到具體的埋屍地。
畢竟‘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個道理,在任何的時候都是無條件成立的。
隻是他們沒預料到的是,言宇竟然會如此乾脆的推翻自己之前的理論。
不過雖然心頭疑惑的很,但是二人還是十分默契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呂自白乾脆上前拿下了王雨叼在嘴裡的煙頭,確定掐滅之後丟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緊接著二人推搡著男人往前走,不遠不近的跟在走在最前方的言宇的身後,在通過幾百米遠的石板路後,終於踏上了木質的台階。放眼望去,身影模糊的木質台階在茂密的樹林中若隱若現,一直延伸到了遠處,完全看不到儘頭的樣子。
走走停停了將近半個小時,前方的言宇忽然停了下來,側過臉和身邊那位市局請過來的護林人小聲交流著什麼。其實在五盤山上,除卻遊客走的幾條相對於安全的道路外,還有一些是護林人日常會經常行走的,這些小路地勢陡峭,有著一定的危險,但是行走在其間卻能夠充分的、近距離的了解山林全貌,從而可以及時避免任何意外的發生。
呂自白屁顛屁顛的上前,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原來已經走到了當年刁玟麗、黃子明和耿陽的埋屍地附近。隻要他們從前方木質平台旁邊的小路走進去,再有個十分八分的就能看到古老的案發現場了。
最終決定,由護林人在最前方引路,一行十幾人陸續轉到了那條小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著。
這種環境對於王雨來說是種折磨,他雖然安裝上了義肢,可行動起來到底不如正常人那般靈活,沒過多久就已經滿頭大汗了,喉嚨裡還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響。要不是身邊有杜天成和呂自白時不時的拉扯上一把,他肯定比現在還要痛苦的多。
終於,他們抵達了當年整個城陽市公安局耗費了好多天,合計三十多人力量掃山掃到的埋屍點。隻不過眼下這裡已然大變樣了,當初光禿禿的地麵上已經長滿了野草,周邊的石頭上也攀上了厚厚的青苔,呼吸間能夠嗅到微微泛著腥氣的大自然的味道,就連附近的樹木都茂密了不少。要不是因為天氣漸亮,樹葉掉落了大半部分,怕是陽光都很難穿過層層茂密的樹葉,照到大地上。
言宇緩緩地閉上了眼,複又睜開,在剛剛那一瞬間,他就快速的在腦海裡完成了現場重組,然後踏過草地,精準的走到了當年埋著三名死者的深坑前。他就直挺挺的站在坑頂上,左右打量著周圍的樹木,又經過了將近六年的時間,那些樹乾上刻著數字的地方都變得模糊起來,有兩棵甚至已經到了不湊到跟前就看不出什麼的地步了。
他姿態悠閒的穿梭在那幾棵原本刻有數字的大樹中間,瞧著不像是來查案的,反倒更像是過來秋遊的。最終,他再次回到了坑頂的位置,用力的跺了跺右腳,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王雨:“這處,王先生總該熟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