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做出了一副十分佩服的表情,故意在她麵前緩緩鼓掌,“隻是你都這樣的處境了,為了吹枕邊風,付出了不少代價吧?嗬,不過是以色侍人的勾當,男人麼,也就圖個色字圖個新鮮,你真當自己能發揮多大作用?既然他們缺的是女人,投其所好便是,我大夏不缺美人,到時候你猜猜這群好色之徒還能不能……”
商寧秀攥緊了拳頭,忽然視線掠過他朝身後喜笑顏開,“你來啦。”
裴朔心裡咯噔一跳立刻收聲,那一刻明顯慌亂的表情無從掩飾,他回頭正想解釋挽回,卻見身後空空如也並無他人。
“哈哈。”商寧秀毫不掩飾地當麵嘲笑回去,“說我沒作用,那你怕個什麼?我當你多鎮定多從容,也不過是逞一時口舌之快麼,區區一個昭武校尉,不過五品小卒,也敢在本郡主麵前叫囂,走著瞧吧,有我在此一日,就決不容你討到便宜。”
說完這句,她神色輕蔑冷哼一聲,離開前還不忘翻他一個白眼。
商寧秀的背影氣勢凜然走路帶風,誓要將將門貴女的氣勢發揮到極致。
她抬頭挺胸轉過第一道彎,確認自己已經完全離開那個殺千刀的裴朔的視線之後,就再也繃不住了,開始氣得直跳腳,連著在樹下踹了好幾下。
剛才的淡定從容全沒了,裝出來的氣勢散掉之後,女兒家的醜事被敵人撞破的那種委屈憤懣還有難堪衝了滿腔,“狗東西,狗男人,算哪根蔥哪根蒜,也敢嘲笑我。”
沒多久穆雷找來了,正好看見她抬著手在那用力地踹樹,一下一下的,一看就是氣急了。
“怎麼了?”男人扳住她的肩膀轉過來,一眼瞧見那滿眼眶都是淚,她咬著嘴唇一副委屈要死的模樣,“誰欺負你了?”
商寧秀看見這張臉多少是有些遷怒的,悶著不說話,推開他就往回跑,沒跑幾步就被男人拉起來抱上了身,“跑什麼跑,說話啊,誰欺負你了?”
穆雷一手兜著她的上腰,一手箍著她的腿彎,控製的意味非常濃鬱,最開始他經常用這種抱法牽製她,後來慢慢的她被抱習慣了掙紮得少了之後,男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抱過她了。
穆雷將她一路抱回了帳子,把人放在床尾上坐好,拉了凳子過來坐著懟在了她跟前,仗著自己力氣大,用腿將她亂動還想掙紮的一雙腿固定在了身前,“你鬨的什麼脾氣,說話,怎麼回事到底?”
商寧秀眼睛通紅,她好想告狀,反正這個男人對她日夜有所企圖,隻要她肯服軟,哭鬨一通撒個嬌,讓穆雷去將那個裴朔給收拾了,不是什麼難事。
但他以什麼名義替她出頭?她憑什麼讓他替自己出頭?
最疼的傷疤被人當麵撕開,以最難堪的方式,撕得血肉模糊,現在以色侍人四個字刀子一樣紮在心窩裡,她被刺激得不輕,越是看他這張臉這刀子就紮得越深。
要是她真這麼做了那吹的不是枕邊風是什麼,商寧秀已然無法改變身陷囹圄遭受侵犯的事實,若要再將往昔的驕傲踩在腳下,她自己都看不起也無法接受那樣的自己。
要為黎民百姓獻身,她無可選擇必得舍棄小我,但若是為私仇,她就做不到了。
越想越氣,她呼吸急促抿著嘴唇不出聲,穆雷擰著眉頭追問:“啞巴了,說話啊。”
麵前的女人忽然一改之前那氣憤模樣,雙手捂在眼睛上遮掩自己的情緒,她深吸幾口氣很快調整過來,假裝平靜地冷眼瞧他,“我沒事,不用你管。”
穆雷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將她扭開的臉又再強行轉了回來,“跟誰學的一天到晚睜眼說瞎話,你照照鏡子看看你這樣子叫沒事?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老子再問一遍,你說不說?”
他麵相凶語氣也凶,商寧秀的氣性被點炸,一邊控製不住嘩嘩掉眼淚一邊衝他大聲嚷嚷:“就不說你有本事你打死我啊,我的事跟你沒、沒關係,再問一遍再問一百遍也還是沒關係!”
她一邊哭一邊抽,穆雷的脾氣向來都大,一股邪火直衝腦門,但明明那股氣都已經到嗓子眼了,卻又被她那抽抽嗒嗒的哭聲給澆熄,幾次三番地沒能衝上來,再而衰三而竭,最後竟是徹底回落消失不見。
男人就這麼定定盯著她,他發覺自己好幾次欲言又止,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說的是什麼,沒發出來的火胸悶鬱結,逐漸演變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酸脹感,此前從沒有過。
商寧秀的眼淚一發不可收拾,委屈衝上來了忍也忍不住,不停用手臂抹眼淚,垂著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都不是好東西……”
她縮著肩膀把自己哭得耳根發紅,穆雷不是沒見過她哭,見的還不少,但此刻卻是莫名且難得的有些局促無措。
最後,他將稍顯僵硬的一雙大掌落向她的肩背,原本還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的男人在掌心碰到她之後,嘴才終於找到了一句能說的:“彆哭了。”
沒起到什麼作用。
商寧秀抽泣著,把自己哭得呼吸困難,穆雷形容不了那種湧上來的陌生又怪異的感覺,酸的,麻的。
但具體是什麼,他說不上來。
“好了好了,彆哭了。”穆雷的手越拍越自然,回想起兄弟孩子哇哇哭的時候是怎麼哄的,有樣學樣地把人撈了起來正麵抱坐在懷裡,扶著她的後背輕拍著給她順氣。
一旦開始了第一句,後麵的話好像順水推舟地就自己出來了,他擰著眉頭,無奈軟了嗓子妥協道:“氣都喘不上了,不想說就不說吧,哭什麼。”
商寧秀在他懷裡一動,兩手撐著胸膛把自己撐出來,淚眼婆娑嘴唇直抖:“我說、說了不用你管,你非要、非要問,還凶我,什麼不想說就不說,騙子。”
“沒……行行,我的錯。”穆雷順著她妥協到底,又把人摁回懷裡拍著,商寧秀抓著他的衣領子給自己擦眼淚,鼻子也給哭堵了,隻能張著嘴巴抽抽嗒嗒呼吸,把眼淚鼻涕全擦在了他衣服上泄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