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寧秀沿著之前的路上山,她緊張極了,每經過一個彎道都是戰戰兢兢的,總覺得前麵會忽然躥出來大狗或者是巴蛇部落的那些殘暴男人。
她注意了一路的落雪,但都還是之前她衝下山時候留下的馬蹄印,並沒有其他新增的,她篤定穆雷並沒能跑下來,因為即便男人為了躲避追蹤跑的是刁鑽野路,那這一路至少也該有巴蛇追蹤的腳印才對。
商寧秀咬著自己嘴角陷入為難中,原本她隻是準備騎馬過來接應他的,但現在這情況,這麼長時間過去他多半有可能是被抓住了,她難道還要冒險深入敵營去救他?還有最關鍵的是,她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體格,去了也不像是救人,送人家雙殺還差不多。
可難道就這樣自己跑嗎,顯然也是不能的。
且不說她連回去的路都找不著,即便是回去了,那樣一個民風彪悍的地方,誰知道對他們來說‘守寡’的女人會被安排上什麼可怕的命運,到時候難道還能指望從小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的維克托和古麗朵兒能護住她不成?
商寧秀煩死了,心裡百轉千回的糾結,預演了十來遍各種有可能的結果,最後無奈地騎著桑格魯在林間亂晃,進退兩難。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林間回蕩了一陣狗叫,遠遠的,聽不真切,商寧秀屏息仔細聽又沒了。但她確定不會是自己聽錯了,因為桑格魯連打了兩三個響鼻,看起來有些焦躁。
商寧秀拍了拍它的脖子安撫,然後打馬又往前走了點,把自己藏在了茂密的樹藤後麵,往山壁下看。
一隻漆黑的大獒犬鼻子懟在地上聞著氣味,一路從對麵小路儘頭聞過來,走兩步停一下,聞得相當仔細。
商寧秀所在的山崖地勢高,一隻狗彈跳力再強那也是沒辦法衝上來的,她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將那獒犬當作狩獵的獵物就好,然後默不作聲地摸出了馬囊側麵的那把大弓。
她將羽箭搭好,也調整好了呼吸,結果發現又是拉不動,穆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弦又給調回去了。
“……”商寧秀沉默了一瞬,深深歎了口氣,認命地收了弓箭,拉馬悄悄離開。
山下的獒犬聽見動靜猛地抬頭,朝著那有異動的方向盯著不動,喉間要叫不叫地低吼了一兩聲,身後跟上來的巴蛇男人吹了聲哨子召喚,獒犬這才撒腿跑了。
樹梢相對茂密有所遮擋的雪林裡,商寧秀將那大弓擱在地上,蹲在那使上了吃奶的勁,也是掰不動穆雷擰緊的用來調節弓弦鬆緊的機簧卡。
她咬著牙試了好幾次,臉都給漲紅了,還是掰不開,最後喘著氣憤憤把弓往地上一丟,回頭朝桑格魯抱怨:“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沒事把個鬆緊器擰這麼緊乾什麼。”
這弓她是注定沒法用了。長長歎了一口氣,又再重新掛回了馬囊上。
就在這時,她恍然一眼瞧見了下首處的山溝裡有一隻露出來的腳,男人的,還沾了血,她第一反應就是穆雷受傷了躲在那,於是趕緊往前走了點尋找能看得更清楚些的視線位置。
結果撞入眼簾的不是穆雷,是一堆慘死染血的屍體,橫七豎八地疊堆在一起,都是草原人,亂葬崗一樣扔在那,堆成了一座小山,血汙將雪染紅了一大片又再凝固住。
商寧秀被嚇得瞪大眼睛倒抽一口涼氣,她死命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胸膛劇烈起伏喘息著,趕緊飛快地偏過視線跑出去老遠。
這些都是噶朗部落的人,被巴蛇殺光搶了地盤和糧食,隨意拋屍丟棄在了這裡。
直到確定已經看不見那一山溝的屍體之後,商寧秀才心有餘悸地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心跳聲,她手在抖,拽著桑格魯的韁繩僵硬地往上爬,伏在馬背上趕緊離開了此處。
不是人,這個巴蛇部落,真的太不是人。
之前在商船上,她也曾聽到巴蛇屠戮漢商,但那個時候她到底是未曾親眼看見,而且後來穆雷把她抗出去的時候,屍體都已經被扔進河裡處理了,地上隻有血。這還是商寧秀頭一次這麼直杵杵地看見所謂‘屍山’。
她克製不住自己的顫抖,剛才那一幕的視覺衝擊力實在是太強了,身體的恐懼根本不受控製。
商寧秀被嚇得不輕,漫無目的在山林間打轉,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但又知道逃避現實肯本解決不了問題隻會讓處境變得更糟糕。
前麵隱約傳來水聲,商寧秀的心緒不寧,騎馬往前走了好一段才意識到下麵那疊瀑水泉裡有人,她餘光掃到後偏頭看了一眼,毫無防備之下看見了一個結實的毫無遮掩的後背,那水裡站了一個男人,在洗澡。
商寧秀嘶了一聲趕緊轉頭,整個人從脖子開始發紅,慌得不行,多年的森嚴禮教告訴她非禮勿視,但腦子裡卻有另一個聲音在說,剛才好像看見了岸邊石頭上擺著一把弓,比穆雷的那一把要小一些,應該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