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舊是炎炎烈日,賀景一早開車去機場接了父母。
父母在中南部省份最偏遠的農村務農,當年葉汀的姑姑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有個項目是專門資助窮困學生的,賀景被選中,每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都由葉姑姑的基金會出,這給當年家貧的賀父賀母減輕了大半負擔。
後來賀景成績優異,在他考入海城大學時,葉姑姑找到他,問他要不要做周念遠的助手。他當時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了,因為他知道周氏有多厲害,而周念遠是周家未來的掌舵人,做周家太子爺的助理意味著什麼,他心裡非常清楚。
他從來都是一個懂得自己要什麼的人。
而他父母是最老實的農民,沒什麼文化,卻是真心愛他。
知道他如今得來的一切都是因為葉姑姑的幫助,他們對葉姑姑感恩不敬,每年都會給葉姑姑帶許多自家種的綠色蔬菜,還有自家養的豬和雞鴨魚肉。
賀景對父母是很孝順的,老家建了新房,在海城也給父母買了彆墅,還安排了兩個傭人照顧老兩口。
但隻一點,他從不和父母說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吃過的苦不說,多大的榮譽他也隻一個人品嘗。
父母知道他的能耐,一向是隨他的,隻不過如今他也二十八了,在鄉下早到了結婚生子的年紀,於是父母有些著急,好幾次旁敲側擊,甚至還隱約表示老家有很不錯的姑娘,問他要不要相處一下。
賀景每次都回絕了。
……
這次賀父賀母依舊帶了許多蔬菜和家裡養的雞鴨魚肉過來,還有一些臘肉臘腸,隻給他留了五分之一,其餘全都讓他送去給葉姑姑。
賀景應下,準備下午去周家老宅一趟。
父母把帶來的東西分配好,坐進沙發休息。老兩口望著賀景,幾次欲言又止。
賀景不緊不慢地喝茶,知曉父母又要談起婚事。
果然,賀母在片刻後開口:“阿景,這次你阿姨介紹了個省會的姑娘,說是護士,特彆漂亮,性格也好……”
她神色是有些遲疑的,還有些小心翼翼,因為她知曉自家兒子並不熱衷於結婚。
賀景放下茶杯,道:“爸媽,我有事想和你們說。”
老兩口對視一眼,賀父道:“你說。”
賀景垂眸,道:“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會跟他結婚。”
老兩口臉上皆露出驚訝神色。
賀母立即詢問:“是誰家的姑娘,哪裡人,我們見過嗎,你什麼時候帶她回來?”
直到她問完,賀景才緩聲道:“不是姑娘。”
老兩口繼續對視,臉色由驚訝變成了凝重。
賀景又扔下一個雷:“你們都見過。”
這範圍就更小了。
賀父皺眉,道:“不是姑娘,那是?”
賀母突然抓住賀景的手,顫抖著聲音道:“我們見過?難道是……小汀那孩子?”
他們每年都來海城,葉汀十幾歲開始就往賀景身邊跑,他們自然是認識葉汀的。
非但認識,還很熟悉,因為葉汀自來熟,又帶著隱晦的心思,討好賀父賀母很有一套。
老兩口都很喜歡他。
賀景微微抬眸。
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不曾想母親能猜到葉汀身上。
他嗯一聲,沒有否認。
父母麵麵相覷,都沒有說話。
賀景是敬重父母的,他早已設想過無數次,若是父母反對,他該如何做。
他曾想過,自己會不會徹底死心放棄。
但每次見到葉汀,他那顆死掉的心便會死灰複燃。
他知道自己沒法放棄。
尤其昨天晚上,葉汀連鬨騰他也帶著小心翼翼和忐忑,讓他覺得,自己必須做出選擇了。
他也必須和父母談一次。
哪怕父母最終會反對。
賀母看了看他,道:“其實我們早猜到了。”
這又是一個叫賀景驚訝的事。
賀母輕聲道:“你還記得上次回家過年,你在大年三十晚上跑出去,幾個小時後領著小汀回來的事嗎?”
隻一句,賀景便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露的餡。
半年前的除夕,他在老家陪父母,晚上八點,他接到葉汀的電話,說是在他老家的鎮上,租了輛車想自己開去村裡見他,問他怎麼導航。
除夕前幾天下了很大的雪,路上結了冰,老家的路彎道又多,車子即便上了防滑鏈也不好走。
他驟然聽到葉汀要親自開車過來,霎時間又急又怒,勒令葉汀找個賓館等他。
掛了電話,他隻和父母說一句有事出門,便直接開車離開了自家院子。
終於到鎮上,葉汀站在小賓館的門口,戴著厚厚的圍巾,穿得像隻小熊,白嫩的臉蛋變得紅撲撲的,就那麼笑意盈盈地望著他,滿眼信任和歡喜。
他當時在想什麼呢,在想把小孩揉進骨血裡。
後來回到家裡,他給葉汀燒水,給葉汀鋪被,把自己的衣服給葉汀穿。
葉汀要和他擠一個被窩,他也默許。
想必那時候父母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賀景斂了思緒。
既然父母已經猜出真相,他也不想再遮掩,直接承認道:“是他。”他看向父母,用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道,“爸媽,我想和他結婚。”
賀父賀母良久沒有做聲。
餐廳裡的掛鐘滴答滴答,外麵的客廳還放著綜藝節目,喧鬨聲裡,父母的沉默更顯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