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語這樣問當然也不是真的就覺得他認識, 實際上齊穆清認不認識不重要,她認識啊, 可是她沒有辦法告訴彆人, 她一個足不出戶的大家小姐是怎麼會認識一個毫無乾係的人,更何況對方的身份還那麼尷尬。
“是嗎?畢竟先前我也不知道齊師兄就是鼎鼎有名的雲微山人啊, 我以為憑著雲微山人的在書畫界的名氣與造詣, 對那件事情也是知道的。”因為要借齊穆清的口, 蘇妙語本來也想著心平氣和, 可是嘴裡的話不經意間酸溜溜的。不知道是嘲諷還是誇讚的語氣, 聽得人很不自在。
她那天知道齊穆清就是雲微山人的時候驚呆了, 對於這個畫壇新秀,最先還是從自己爹爹那裡知道的, 那副被高價買下來的《青山雨霧》蘇妙語本人也見過,是爹爹的朋友特意將畫拿出來供眾人鑒賞。
她不懂書畫, 可是從爹爹見獵心喜的神色,還有爹爹那幾位算得上是行家的好友極力推崇的語氣,也看出來這的確是難得的好畫, 可誰能想到這輩子沒有打落塵埃的齊穆清有這樣的成就。
可上輩子卻因為有了害人的心思,落得個那樣的下場, 就像是身懷寶藏, 卻沒有命享。這麼想著她心裡也舒服了, 齊穆清就是典型的多行不義必自斃。隨即臉上的笑意也真實了很多。
“齊師兄,您應該聽說過前些時候流出來的一副《海棠春睡圖》吧。”蘇妙語笑著說道,也不在意齊穆清冷淡的態度。
齊穆清神色冷漠, 隻是輕輕地晃動著手上的茶杯,淡黃色的茶水暈成一個漩渦,點點茶葉隨波逐流,他這會兒也看出來了蘇妙語確實是沒有懷什麼好心,不管她要做什麼,自己並沒有義務配合她。
腿上傳來一陣刺痛,齊穆清轉頭黑漆漆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宋青城。
莫名的,宋青城竟然從中看出了幾分委屈,他突然想笑,不動聲色的將青年放在膝蓋上的手藏到自己膝蓋上,輕輕的捏了捏,手上帶著安撫的意味,眼中卻是威脅。
“《海棠春睡圖》是兩年前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師白青山的作品,據說畫中感情飽滿,色彩豔麗,大膽的著色,與出格的畫風,將畫中美人似睡非睡的神情躍然紙上,堪稱人物畫的精品,而最讓人津津樂道也議論紛紛的是畫中的紅衣美人是秦淮河畔的盛名遠播的歌女。”齊穆清毫無情緒的說道,隨後又繼續閉嘴。
桌子下宋青城的手有些冰涼,齊穆清另一隻手也放下茶杯,反手將自己溫熱的掌心捂在對方的手上。
宋青城此刻的注意力卻不在齊穆清身上,他隻是看著對麵的蘇妙語和沈流螢,想著齊穆清的話,眼中若有所思。
平日裡他這樣做的時候宋青城總會笑的很好看,眼睛都在閃著光,今天是他唯一一次沒有關注自己。男人總是得到了就不珍惜,這是宋青城常對自己說的話,所以果然是這樣嗎?齊穆清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沈流螢眼中驚訝,臉上笑意未減,從她身入秦淮那一刻起,看過的目光千千萬萬,那些毫不掩飾的欣賞,或者齷齪,她看的多了,早就沒有了感覺,這位蘇姑娘想以身份來說話,她是不在意的,隻是在場的幾個人……
趙平安不經意的一眼,隨後皺著眉,宋青城也若有所思,隻有齊穆清淡淡的語氣與神色,對著那副畫的點評不偏不倚,漠不關心的模樣。
沈流螢第一次將目光真真正正的放在齊穆清身上,這麼多年了她見過的男人成千上萬,可是從來沒有一個像齊穆清這樣,既不好奇,也不關心,既不欣喜,也不厭惡,而是漠不關心置身事外,她從前對自己的容貌還是很自信的,今天卻有些不確定了。
“那齊師兄,你看,麵前的沈姑娘是不是很像……”蘇妙語話語未儘,麵上還要帶著好奇的神色,實際上她心中堵得發慌,什麼事情到齊穆清這裡就不順利了,這個時候他難道不驚奇嗎?
她咬了咬牙低聲問道。
“蘇小姐說的什麼話,穆清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對那些事情從來都不感興趣,可能是聖賢書讀傻了,就以為自己也是聖人了。”看到這裡,宋青城也大概知道蘇妙語的目的了,他願意看戲,但是也不想將穆清牽扯進去。
“宋公子說話可真有意思,多讀聖賢書的人不是更加明智,品德高潔嗎?宋公子說著話實在是有些埋汰人了。”一聲突兀的笑,將幾個人的目光全部吸引過來。
沈流螢取出白色的絲絹,輕輕地拭了拭嘴角,眼波流轉,瑩瑩玉手幫即將要喝第三盞的齊穆清續了水,緩緩將茶杯推向齊穆清。
可惜齊穆清這會兒心裡正想著臨行前老師留下的功課,沒有注意到沈流螢的善解人意。要找一個好的點破題,對一篇文章很重要,他之前也有些頭緒了,隻是因為心思都在宋青城的身體上,如今他身體漸好,自己也應該將功課撿起來。
所以說任何的的成功都不可能靠偶然和運氣,他們或許表麵上就能輕易達到彆人仰望的地步,可是背後必然也經曆了一番刻苦。
見沈流螢的動作,原本彎著唇角看戲的宋青城立馬眯起了眼睛,被捂在齊穆清掌心的手也狠狠的掐了他一下,齊穆清頭也不抬,隻是拍了拍他的手以作回應。今天的齊穆清被莫名其妙掐多了,也就不在意了,反正不痛不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