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臥病在床的太子,正在書房和人手談。
太子麵如冠玉,約莫是久病的緣故,他麵色略顯蒼白,他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裡的黑玉棋子,聽見外麵準備昏禮發出的喧鬨聲,微微皺了皺眉,眼底不經意地掠過一絲厭惡。
跟他對弈的是他母族長輩太史捷,他相貌尋常,衣料也是普通,一雙眼卻深邃如海。
太史捷手執白子,苦口勸道:“殿下答允皇上賜婚雖是被迫,但此事已定,您又何必給眾人難堪呢?您和沈家雖有舊怨,但您氣吞萬流,海納百川,日後更有光明坦途,實不必拘泥舊事。再說迎親路上有人設陷阱阻止殿下成婚,您更不能如他們的願才是。”雖然迎親他沒去,但還有拜堂之禮,太子若能親自和沈家女拜堂,對沈家臉麵上也能過得去。
太子重病幾年,其餘皇子心思浮動,皇上下旨賜婚固然有自己的私心,但也確實有借沈家之勢鞏固太子之位的意思。
太子思忖半晌,落下一子,這才道:“太史公知我非大度之人,更不打算同沈家交好。”對太史捷他一向敬重。
太史捷了解他性子,苦勸無用,又激將他:“太子敢不敢和我賭一賭這局?若我贏了,太子便迎娶沈家女,若我輸了,再不提此事,如何?”
太子對賭注不屑一顧,但他好勝心一向頗強,又落下一子:“如太史公所願。”
兩人殺的昏天黑地,陸洗急急忙忙跑進來:“九哥,不好了,有麻煩了!”
太子掩嘴咳了幾聲,麵上激起一抹病態緋色,不耐道:“怎麼?”
陸洗張了張嘴,似乎在糾結怎麼表述,片刻才道:“皇嫂...皇嫂她在路上重重碰了下頭,腦子好像摔壞了!”
太子來了幾分興致,他這麼一分神,手裡的棋子胡亂滑落,他看向陸洗:“哦?”
陸洗方才一下看出沈辛夷不大對勁,但也不知該怎麼表述,他腦子裡浮現她那張霸道狷狂的臉,不由打了個激靈:“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想了想,又堅決道:“反正我死都不和她拜堂了,九哥你自己去吧!”
太子皺了皺眉,陸洗已經一溜煙跑了。
太史捷含笑點了點棋盤上他落下的亂子:“殿下輸了,可見殿下和沈家女拜堂是天意,天命不可違拗。”
太子倒也乾脆,瞟了那棋盤一眼,淡聲吩咐家奴:“給我換上吉服。”
太史捷笑了笑,太子又漠然道:“我雖不喜沈家女,但皇上既然下旨賜婚,沈家女就是東宮的太子妃,以後也隻是太子妃。”
這話就等同說,沈辛夷是太子妃,但他不喜她,以後也隻能占著個有名無實的太子正妃之位,卻不是他陸衍的妻子。
太史捷臉上笑意漸淡,幾不可聞地歎了聲。
......
沈辛夷正霸氣側漏地坐在床上,陸洗已經被嚇跑了,過了會兒就有人來傳話:“您請跟我來,吉時馬上就要到了,還請您和太子行昏禮。”
沈辛夷不動如鐘,她就知道太子逃不出她的手心!
倒是侍女玉煙詫異道:“太子能起身拜堂了?”
太子府家奴欠身道:“殿下雖病重,但不願怠慢太子妃,所以硬撐著起身要和您行昏禮。”
沈辛夷傲然點了點頭,玉煙也鬆了口氣,急急忙忙叫來梳妝娘子幫她重新梳妝,又整理有些褶皺的吉服。
魏朝昏禮大部分都遵循周禮,並沒有紅蓋頭這一說,但是入夫家之後卻得用團扇遮住臉。沈辛夷用仕女團扇遮麵,玉煙小心扶著她踏上氈席,氈席一路通到早就搭好的青廬和百子帳,她被扶著走進青廬,慢慢跪坐在氈席上,此禮名為‘坐帳’。
她靜坐了會兒,太子隨後而入,沈辛夷從半透的團扇後瞄了他一眼,呼吸不由得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