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捷瞧他不言語, 當他是動了真怒,勸道:“真相未明, 殿下還是再嚴查一番再下定論。”
陸衍彈了彈手指:“嚴查暫時不急, 我倒是想看看, 誰想要我陸衍的命。”
太史捷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陸衍慵懶往靠枕上一倒, 一副病弱無力的模樣:“將計就計, 瞧瞧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太史捷一笑,又把那碗藥汁細細查驗了一番,這才道:“這藥好像不會置人於死地, 但卻會使人四肢無力, 病情加重, 而且...”他躊躇片刻才道:“若是用的多了,還會使男子不孕。”
太史捷說完,不由暗自思量,沈侯給過太子妃避子丸,可見也是不想太子妃懷孕, 不想有太子子嗣的意思,從這個角度看太子妃確實有嫌疑, 但仔細想想,彆說太子和太子妃一直沒圓房, 就算真圓房過了, 她手裡已經有了避孕的法子,何必再多此一舉給太子下藥?可如今這藥隻有沈家下人無故碰過,所以實情究竟如何還不好說。
陸衍神色一動, 太史捷扶他躺下:“殿下既要將計就計,還得好生裝作中毒的樣子,務必得把這事兒傳開了。”
陸衍點了點頭,慢慢躺了下來,就在太史捷以為他要睡下的時候,他忽輕輕來了句:“太子妃那邊的下人說,他們沈侯連皇上都得敬讓三分,所以太子不敢不讓著太子妃?”
這是方才內侍複述的原話,太史捷聽畢都覺著太子妃實在太過,竟把底下人教成這個樣子。
他雖這樣想,卻不好火上澆油,正要相勸,就見太子把被子拉高,聲音冷冷淡淡:“是該好好立立規矩了。”
沈家幾個仆從都敢不把他放在眼裡,是不是沈五也這般想的?他想到此處,麵色微沉。
給太子妃立?還沒等太史捷思忖,陸衍已經合眸睡下了。
......
沈辛夷還在為仆從的事情煩惱,同張媼道:“若是太子身邊的人這般不守規矩我還好說嘴,偏偏惹是生非的是咱們的人,倘太子質問起來,我都沒臉回話。”
張媼歎口氣:“您也彆發愁了,您前些日子不是腦袋病了就是著涼發熱,壓根沒功夫管理這些庶務,有些岔子太子也能體諒。”
沈辛夷卻搖頭:“不是這麼說的,若真是好的,譬如阿姆你和玉煙玉容她們幾個,就算沒人管也能自我約束,守著規矩來,他們來了沒幾日就放誕起來,可見還是規矩不嚴,倒是我的不是了。”
太子妃能帶的陪嫁下人有限,所以除了沈辛夷帶來的都是最親近的常隨,除了他們,便是二房三房陪嫁送來的兩三個廚娘小廝了。說來讓人歎氣,沈家是從沈修遠這一代徹底發跡起來的,到如今也不過短短二十年,有那麼點暴發之家的意思,所以仆從在外隻知耀武揚威,卻不知謹慎本分,進到宮裡來越發不可一世,若是那些積年世家的仆從就絕不會如此了。
她想了想,問張媼:“阿姆把今兒沒來的人的名單抄撰給我一份。”
張媼點了點頭,很快擬出一份兒名字,沈辛夷接來看見頭一個名字,眉頭就是一皺:“錢媼?她怎麼也懈怠起來?”
錢媼在侯府的時候就是她小廚房掌事的,沈辛夷當年有一次不慎落水,還是她奮力相救,她也就此落下了下雨陰天就腿疼的毛病,卻因此極得沈家人信重,所以沈辛夷嫁入宮中也把她帶上了,沒想到她就開始敷衍懈怠了。
張媼歎了口氣,實話實說:“不止如此,她前些日子還請假出宮了幾天,她手底下的劉媼也有樣學樣地出了宮。這不,今兒好不好的,兩人又說要歇一天,卻沒在自己屋裡歇下,而是在少陽殿四下閒晃,就是不去當差,我勸了幾次她們也沒聽。”
沈辛夷腦仁突突跳著疼,她把手裡名單掃了一遍,當即就要發作。
張媼又道:“您要發作是肯定的,我先著人把那幾個鬨的最凶的看押起來,這幾人不能再留了,發賣也好,殺了也罷,絕不能留下來!而且其他的今兒也得儘快料理了,不過就算罰人也要捂嚴實了,這事兒不好傳出去。”她怕她氣著,捧出家書來:“您快瞧瞧侯爺和夫人來的信吧。”
沈辛夷被劫之事宮裡瞞得緊,侯府也是幾日之後才知道的,知道後立刻給她寫信來問,她今兒早上收到信本想料理完庶務再看,沒想到耽擱了這麼久。
家書抵萬金,她忙讓張媼把書信取來,自己低頭細細讀著,等她反複看了幾遍,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
張媼心裡一緊,忙問:“怎麼了?可是侯府出了事?”
沈辛夷慢慢搖頭:“前兩頁紙是阿爺寫的,都是問我是否平安,後四頁是母親寫的,記了些家中瑣事,但是有一樁事...”她麵色古怪:“我那堂姐沈雅樂最近頻頻出府,每次回來的時候都心事重重,上回無意中撞到阿娘還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就走了。”
其實這事兒她阿娘也沒怎麼上心,隻是在心裡寥寥提了幾句,可她就是覺得有古怪。沈雅樂和她的關係從小就不好,上回因為阿娘想讓堂侄女替嫁,她更是把大房恨上了,平時沒少作妖,隻不過沈辛夷知道她心裡有氣,平時睜隻眼閉隻眼罷了,但如今瞧沈雅樂重重反常,她不得不起疑。
張媼亦是有些疑惑:“難道四娘子近來有什麼事兒?
沈辛夷慢慢搖頭:“罷了,我給母親去信一封,讓她多多留心。”
她提筆才寫完信,還沒來得及放下手裡的細狼毫筆,玉煙匆匆跑進來,氣兒都喘不勻的樣子:“娘子您快去看看,太子喝完藥之後病情突然惡化,現在已躺在榻上了!”
沈辛夷一驚:“怎麼回事?”
玉煙搖了搖頭,為難道:“具體的我也不知...”
太子重病,她這個做太子妃的再不去看看說不過去,隻怕就連一直幫著她的太後和文昌帝都會對她心存不滿,她沒多想就去了陸衍在的書房。
陸衍此時已經醒過來,眼皮懶洋洋地撩開一線,看著沈辛夷淡淡問道:“你來做什麼?”
沈辛夷先沒搭理他,轉向太史捷:“殿下怎麼了?”太史捷做戲做全套,拿著藥碗一臉為難:“太子妃,殿下不肯吃藥...”
沈辛夷不得不接過藥碗,側身坐在陸衍榻邊:“我來服侍殿下吃藥。”
陸衍瞥了眼她手裡的藥碗,抿著唇不入嘴,沈辛夷‘嘖嘖’兩聲,又取了一隻玉碗,把罐裡的藥到了點出來,再勇敢地一口喝下去:“我敬太子一杯,太子快乾了這碗藥,不然就是不給我麵子啊。”
陸衍還真就不給她麵子了,冷哼一聲背過身去,沈辛夷在榻邊‘喂’了聲:“殿下,我一個健全人為了哄你都喝了半碗藥了,你怎麼這麼不給麵子呢?難道要跟我五魁首六六六?”
陸衍仍舊不語,沈辛夷沒耐心哄了,把藥碗遞到他嘴邊,一手捏住他挺值的鼻子。
陸衍就覺著唇瓣碰觸到一個微涼的東西,接著鼻子被人捏住,他不由自主地張開嘴,苦澀的藥汁就灌了進來,他咳了聲,終於肯老實喝藥。
沈辛夷在他榻邊的圓凳上坐下,見他喝完藥了,終於開口問他:“我聽太醫說殿下的病情已經穩定,怎麼一上午的功夫就加重了呢?”
陸衍用方帕擦了擦唇,聞言抬眼看她:“你真想知道?”
沈辛夷聽這話不對,皺眉道:“我自然是想知道的。”
陸衍放下方帕,雙目直視著她,聲音沉沉:“中毒。”
沈辛夷臉色瞬間變了:“這怎麼可能?!”
陸衍仔細觀察她的神色,正欲開口,外麵就有人來報:“皇後到!”
他眉心微擰,他不想讓皇後知道這事兒,免得鬨的闔宮不寧,於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沈辛夷心神大亂,也沒顧得上留心他的神情。
陸衍中毒?是誰下的?怎麼能下成功?他中了毒現在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