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被她這番話砸的整個人都僵住了, 心頭驀然一痛,臉色越發蒼白, 雙目隱隱泛著赤色, 他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想走?不可能。”每個字都似乎有千鈞之重。
他又一字一字,極慢地重複:“無甚情意?“仿佛等著她反駁。
沈辛夷給他滿身的寒意和詭異的語速弄的極其不自在, 不由反問, 本能地感覺有點不對勁:“我說的有錯?我對你沒什麼夫妻情意不假, 難道你對我有情意?”兩人之間明明都是被逼才成親的。
他薄唇先是抿緊, 隨即又鬆開, 冷冷一笑:“你說的沒錯。”他麵色森然的簡直讓人害怕:“但世上沒有這麼好的事, 你以為你想走就能走?”
沈辛夷最初的緊張過後, 現在已經有幾分鎮定了, 她皺了皺眉:“你為何這般仇視我們沈家?”她其實隱約知道些當年的舊事,但還是不能相信父親會乾出背信棄義,戕害先皇後和太子舅父之事,所以很想聽聽陸衍到底怎麼說。
陸衍麵色越發陰冷:“你現在姓陸。”
沈辛夷:“...”她現在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陸衍生氣的原因不在這件事本身, 而在於‘她’, 也就是說,他生氣的不是自己的計劃出了岔子, 而是在生氣她的通風報信。
他見她良久不語, 撂下一句:“跟我來。”他徑直往外走。
沈辛夷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書房。
陸衍取出隻上了年頭的紅木匣, 裡麵分彆裝了些舊物和書信,有男子用的也有女子用的,沈辛夷覺著有些眼熟,仔細一瞧才想起來,她剛嫁給陸衍那會兒無意中打翻過這隻匣子,還因此跟他暴發過一場不大不小的衝突。
他把盒子展開,擺在她麵前,淡淡道:“裡麵裝的是我母親兄長的舊物。”
沈辛夷一怔,他無聲逼近了她,雙目中閃著戾氣:“當年舅父還在的時候,有他護著,也無人敢打母後的主意,後來因為你父親貽誤戰機,使得舅父被生生拖死在戰場。母後聽後大病一場,什麼都無心做了,你姑母趁我母後重病之時給她下了藥,他們兄妹二人,一個忘本負義,兩麵三刀,一個心如蛇蠍,不知廉恥。現在你知我為何深厭沈家了吧?我確實厭憎,恨不能親手殺之而後快!”
沈辛夷語氣艱澀:“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或者隱情?我阿爺和姑母當年隸屬於齊家,完全沒理由殺害...先皇後,他們為什麼...”
她心裡雖有疑惑,但麵對著陸衍的目光,有些說不下去。
沈辛夷在原地靜站了片刻:“對不起...”不知是對哪件事說的。
陸衍還是漠然看著她。
沈辛夷實在沒法麵對他,尤其是想到晚上可能還要冒著被他一刀捅死的風險,和他同床共枕,她就是在淡定不下來,隻好用了平日裡最為不齒的遁術,艱難道:“前些日子太後讓我幫她抄寫佛經,還想帶我去白馬寺住一段時間,讓我把抄好的佛經拿到佛前開光,我覺著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她實在說不下去了。
她也是沒法子,她清楚文昌帝目前不會讓兩人和離,就算哪天能和離了,陸衍為了報複她阿爺,死活不鬆口,她也沒轍,與其兩人火氣上頭互相憎恨,還不如冷處理一段時間,以後...再看,一步一步來吧。
陸衍停頓片刻,又嗤了聲,眼底又帶著她熟悉的嘲弄:“好啊,記得多為你那好父親祈福,免得他早入阿鼻。”
他說完又微微低下頭,和她的臉隻有一掌之隔:“不過你得仔細著些,彆亂跑,你也不想我把你鎖起來吧?”
他難道還怕她跑回家?沈辛夷先是皺了皺眉,又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你會把我鎖起來?有哪個能耐?”
陸衍沒答話,輕蔑笑笑,讓人汗毛直豎。
......
沈辛夷派人進宮傳話,太後那邊聽沈辛夷要進宮陪她抄寫佛經,思忖了會兒就同意了,她得了太後的答複,毫不猶豫就讓張媼收拾東西準備進宮住一陣,陸衍既沒阻攔,也沒出門送她,一個人關在書房裡不知道再乾什麼。
她一進永寧宮先去拜見了太後,太後一開口就問道:“你和九郎吵架了?”
沈辛夷一驚:“太子跟您告狀了?”這也太不要臉了吧,還帶打小報告的!
太後不由一笑,嗔她一眼:“這還用得著告狀?前些日子你們倆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他目光幾乎不離你左右,隻要一瞧不見你就丟了魂似的,看你生氣他也皺眉,看你高興他能多吃一碗飯。如今你突然要進宮陪我,他連送都沒送你一次,這不是吵架是什麼?”
沈辛夷比較讚同她最後一句,前麵那些她自己都沒覺察,陸衍怎麼可能會對她上心?原來不是陰陽怪氣就是愛答不理的,更何況兩人之間還可能橫亙著血海深仇。
太後見她隻笑笑不接話,笑歎一聲,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九郎自小就是個禍頭,一直以來蠻橫慣了,但他真對誰好起來,那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我知道你剛嫁進來那陣他給了你不少委屈受,你多擔待些吧。實在不行就與我說,我去訓他!”
沈辛夷其實對這事無所謂,她對陸衍也稱不上多好,所以陸衍不喜她很正常,她更沒打算向太後告狀什麼的。她一笑:“太子很好,我們倆也沒什麼,您就安心吧。”
太後瞧她這樣就知道她沒往心裡去,又拍了拍她的手,喟歎一聲:“你們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讓我安心。”
她說完見天色不早,就讓人把偏殿收拾好,安排沈辛夷在偏殿睡下。
沈辛夷回偏殿才鬆了口氣,隻是心神一直不寧,直到張媼喚她:“五娘子?”
沈辛夷下意識地回她:“阿姆?”
張媼又驚又喜,一把摟住她:“娘子,您可算是好了,奴快急死了,您這次發病的時間也太長了!”自家娘子不正常的時候都是逼著她叫傲天老大的。
她一說沈辛夷也回過神來了,不可置信地道:“我,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