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刀削麵’幽幽地看著她,等著她回答。
沈辛夷硬著頭皮:“啊...那是我記錯了,仙師不姓刀,一定是姓李?王?趙?”
‘刀削麵’慢吞吞地道:“其實你根本就忘了我叫什麼吧?”
沈辛夷:“...”你太直接了。
她實在編不下去,摸著鼻子苦笑了一下:“是我的不是,畢竟過了這麼些年,我又俗事纏身,不留聲竟把仙師的名字忘了,真是該死。”
‘刀削麵’:“我也過了很多年,可我還記得你的名字,你叫沈修遠對不對?”
沈辛夷瞬間半點不愧疚了:“...那是我爸==”
刀削麵臉皮比她厚多了,毫無愧色地道:“哦,你們漢人的名字都一個樣,太難記了。”他又道:“罷了,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叫...”
他嘰裡咕嚕說了一段異族語,在沈辛夷腦海裡自動化為一堆亂碼_%#@#%^&*
她又苦笑了一下:“仙師不考慮起個漢人的名字”
‘刀削麵’思考了一下:“我還真有個漢名。”他仔細想了想:“你們漢人以龍為尊,以天為大,我就叫龍傲天,你看怎麼樣?”
沈辛夷:“...”不怎麼樣。
她對這個名字產生了巨大的陰影,立即道:“這三個字聽著氣派,其實寓意不怎麼好,仙師還是考慮換一個吧?”
“你們漢人真是麻煩。”‘刀削麵’這才不情不願地道:“師傅當年給我取過一個漢名,姬長晝,你就叫我這個吧。”
沈辛夷打蛇上棍,堅持不懈地套近乎:“好的,雞胸。”
她雖然恨不得把姬長晝立刻綁回家裡,但熟人見麵,她少不得要寒暄客氣幾句,便出聲問他:“姬兄不是在南疆修煉?為何突然到了京城?”她又瞄了他的頭發一眼:“還有姬兄這頭發...”
姬長晝按照漢族的待客禮儀,從屋裡取出一瓶藥酒:“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弟弟篡奪我教主之位嗎?弟弟當年給我下了至毒的一種蠱,我幾年來為了解蠱耗儘心力,這才白了頭發。”
他一邊說一邊給沈辛夷倒酒,她眼睜睜地看著一隻小指大小的蜈蚣順著酒液,被倒進酒碗裡。
姬長晝十分客氣地把蜈蚣酒推到她麵前:“喝吧,延年益壽,強身健體。”
“白發總比脫發強...”沈辛夷汗毛倒豎,忙轉開他的注意力:“篡位之事我自然是記得的,以姬兄的本領,現在想必已經奪回教主之位了吧?”
姬長晝老實搖頭:“沒有。”
沈辛夷一愣,他繼續道:“我把他們都殺了,蠱神教的沒了,我怎麼當教主?”
沈辛夷:“...”
她瞬間想起喬拂鬆說的蠱神教被滅之事,合著就是眼前這位乾的!
沒想到姬長晝看著一副呆萌弱受樣,下手居然這麼凶殘!
她猶豫道:“縱然蠱神教教眾背叛你,但你也不至於把蠱神教滅門吧?這樣你自己不都無家可歸了嗎?”
姬長晝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誰說我是因為他們背叛我才殺了他們?”
沈辛夷不解:“那是...”
姬長晝道:“他們太吵了,我就順手殺了。”他想了想又道:“反正他們都是我弟弟的人,我得不到的東西毀了就毀了。”
沈辛夷聲音忙低了兩度,生怕自己吵到他被他也順手人道毀滅。
姬長晝大概是在京城待的挺無聊,好不容易見著一個熟人,他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說自己把蠱神教滅門之後被殘餘教眾追殺,輾轉流亡到京城,因為身上的蠱毒發作,一身本事使不出來,混的老慘老慘了。
沈辛夷對這些不感興趣,還是耐著性子聽他說完,繼續賣人情:“姬兄既然打算在京城安家,可有謀生的差事?若是還沒找到,我倒是能幫上一二。”
姬長晝愣了下,說的模模糊糊:“不用,我現在當官呢,準備搬去住宅院了了,今兒是最後一次來這裡取東西。”
沈辛夷沒想到這個答案,但轉念一想,以姬長晝的本事在朝中謀個差事倒也不難,朝中設有專門處理異族諸事的部門,姬長晝大抵就是在那裡當差,她大呼僥幸。
她緊著問:“你是怎麼認識魚望月的呢?”
姬長晝想了會兒,才想起魚望月是誰:“說到這裡,我前些日子還見過你一回,你和那個魚望月一起去佛寺白馬寺上香,有幾個漢族貴人撞傷了許多百姓,我就是其中之一,魚望月那時候起就留意我了,機緣巧合,我有一回要買練蠱用的基本藥材,剛好去的是她名下的藥鋪,她賣了個好給我,我跟她就這麼認識了。”
沈辛夷呆了呆,很快想起那次去白馬寺上香。
她悔恨交加,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早知道姬長晝在那時候就出現了,她還繞那麼大一圈子乾嘛!
她其實挺想問一問姬長晝怎麼不主動來找她的,但她和姬長晝也就是尋常的交情,哪怕當初她無意中救過姬長晝,他也贈予了自己真言蠱那樣的珍寶當謝禮,姬長晝又不欠她什麼,兩人更不是知己好友,他不跟自己聯絡也算正常。
她扼腕了會兒,突然想到魚望月那方子,從荷包裡取出藥方:“這是你給魚望月的藥方,這方子真能治好太子的病?”
姬長晝沒看那方子:“怎麼會到你手裡?”
沈辛夷把魚望月給陸衍獻上方子的事兒說了一遍:“魚望月心思不純,這藥方我不敢讓太子隨意服用。”
姬長晝哦了聲:“她說她要獻給一位傾慕的郎君,原來就是太子啊。”
沈辛夷臉一黑,姬長晝表情奇怪地問了句:“你和太子成親了?”
沈辛夷點頭:“已經成親快一年了。”
姬長晝有點不開心,慢慢嗯了聲,這才把視線落到她手裡的藥方上:“這方子你最好彆用,我瞧魚望月不大順眼,她還算計著軟禁我,所以我給她的是毒藥的方子,耍著她玩一玩。”
沈辛夷手指發白,心頭一陣後怕。
幸好她和陸衍都謹慎,沒有直接把魚望月的方子拿來用,不然可就...
她念及此處,心裡猶豫起來。
以姬長晝的能耐,八成是可以解陸衍身上的蠱,但他性子喜怒無常,跟他交好的時候倒還罷了,若是一朝不慎得罪了他,他再給陸衍的湯藥裡動點手腳,那豈不是要命了?畢竟蠱這個東西了解的人不多,他若真想做手腳,都不用擔心有人會看出來。
可能給陸衍解蠱的人都被姬長晝殺乾淨了,不找他解蠱還能找誰?
姬長晝也是個不會看人眼色的,沒瞧出她滿懷心事,十分熱情地招呼她喝自己的蜈蚣酒:“你嘗嘗看,這酒大補,且滋味醇厚綿長,不下於宮裡的金風玉露了。”
沈辛夷默默地低頭看了眼酒盞中漂浮的死蜈蚣,突然咬了咬牙,站起身衝姬長晝行了個大禮。
“實不相瞞,我特地找來,是有樁事要求仙師。”
姬長晝看著她頭頂的發旋,臉上的呆萌親切一收,表情變得高深莫測:“你想找我為太子解蠱?”
沈辛夷:“正是。”她忙道:“隻要姬兄能幫太子解蠱,不管你要金銀財帛還是高官厚祿,隻要我能力所能及,必不會推辭。”
姬長晝定定瞧了她一會兒,廣袖一拂就托著她直起了身:“好吧。”
沈辛夷大喜過望:“多謝姬兄。”
姬長晝擺了擺手:“先不要急著道謝,我能不能給他治好還不一定,解蠱跟你們看大夫沒什麼區彆,也得先望門問切。”
沈辛夷本來以為他能藥到病除,聽他這般說,有點失望,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她生怕姬長晝跑了:“姬兄先隨我回太子府?”
姬長晝點了點頭。
......
門外護著的沈初見自家太子妃許久沒出來,差點闖進去,幸好這時太子妃終於開門出來了,身後還跟著一白發的俊美男子。
沈初不解,沈辛夷隨手一指,介紹道:“這是江湖傳聞的神醫,聽說可以治好太子的病,我要帶他去見見太子。”
姬長晝聽她說自己是‘神醫’,臉上露出屈辱的表情。
沈辛夷把馬車讓給他,自己騎馬帶著護衛回了太子府。
她先給姬長晝安排了一處彆院,讓他暫時住一晚,又立刻去口信讓陸衍回來。
沒想到傳口信的人還沒出大門,陸衍就已經回來了。
沈辛夷神采飛揚地出去迎他:“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太後皇上也沒留你用飯?”
陸衍捏了捏眉心:“皇上最近迷上了一個方士,還賞了一棟伯爵規格的府邸給此人,太後生怕此人心術不正惑亂朝綱,托我們幾個去勸勸皇上,這哪裡是我們能勸得住的?老五勸說不成反被叱罵了一頓,我懶得再管,直接回來了。”
他說完皺了皺眉:“聽說你帶了個男人回府?”
沈辛夷眉梢一揚,臉上喜色更甚:“魚望月不是提到一個能治好你病的方士嗎?我找到他,把人帶回來了!”
陸衍手指一頓,眼底劃過一絲異色,麵有不愉:“你可知道此人根底,隨隨便便就敢把人帶進府裡?”
沈辛夷本來還等他感激涕零呢,沒想到兜頭被澆了涼水,不悅道:“這人我是認識的。”
她簡略把兩人認識的過程說了一遍,喜滋滋道:“也是巧了,沒想到魚望月認識的方士居然是他。”
陸衍麵上不愉之色更甚,沉聲道:“我的病我自己心裡有數,能活到幾時全看天意,再說我有太史公一個就夠了,不必勞煩旁人。”
沈辛夷納悶了:“你既然知道你病重,為何要諱疾忌醫,難道我會害你不成?”
陸衍瞧她小臉帶了幾分沮喪迷惑,心下一軟:“罷了,那就讓他來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