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飯桌支上。
一大盆燉的黃燦燦倭瓜,吃起來甜呼呼稀麵。
一盆醬茄子。這醬茄子拌飯才香呢,就是沒大米乾飯。
還有一碗打野豬那回做剩的肉醬,二大碗蘿卜條子鹹菜,湊四個菜。
一竹籃雜糧餅,這是主食。
以及小半木桶大米粥,這是金貴的加餐。
可吃可不吃的東西,對莊戶人家來講,就等於是奢侈了一把。
白玉蘭仍是沒聽她老頭話,沒舍得殺雞。
雖然今日人齊,連出嫁倆月的小閨女都難得回來啦,能不難得嗎?從那麼一位婆婆手裡逃脫。但是咱還得過日子呢。
殺了雞,誰下蛋。
“哇,是白米稀飯。”甜水可識貨啦,拍著小巴掌道。
周邊水稻田太少,白米銀錢比麵錢高出不少。僅有的那些稻田地,基本上也被各村有本事的殷實人家承包。
要說例外也有,是那種祖上傳下來的水稻田,不舍得賣,指望打下新米能換不少粗糧吃,比如隔壁東院鄰居吳婆子家。
左家和老吳家恨不得撓一起去啦,乾翻天,怎麼可能會收糧過後拿高粱去換白米。即便舍得換也不會和老吳家打交道,都是去找裡正五叔家。
隻是白玉蘭細心慣了,她很少和五叔家換白米,吃啥不是吃。
包括朱興德家裡也是。
朱家攏共二十四畝田地,並沒有水稻田,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兩回大白乾飯。
以往,朱老爺子至多到秋收時換個三五十斤大米留作備用,以防哪位孫媳懷孕啦,沒有奶,給娃子們熬煮米湯。要是一年下來,並沒有孫媳開懷,才會讓小娃子們過過嘴癮,過年時全家再嘗嘗。
所以,可見老羅家除種其他糧食,還有單獨的十多畝水稻田是件多牛逼的事兒,羅家就能吃得起大米飯。
也可見,今日借光小麥帶回家的米,這大米粥擺上桌有多稀罕人。
這不嘛,白玉蘭得分,不是誰都有的。
甜水一大碗,咱老左家就這一個孩兒。全家不吃也要給孩兒。
老頭子得有,那是大當家的。
三位女婿,必須一人一碗大米粥。女婿上門是嬌客,咱當嶽父嶽母得哄,捧著女婿們對閨女們好一些。
然後,小稻一碗,肚裡揣著娃呢。
老小得有,小麥最小嘛。
白玉蘭都習慣了,小麥才出門子倆月,還沒改掉這毛病。甭管啥好東西要先可著給老閨女。
得,這麼一分,剩個桶底。
給二閨女刮刮桶,湊半碗。
秀花:“……”
左小豆接過白玉蘭遞來的半碗粥,倒沒推辭。不過,卻是直接放到外婆麵前。
小麥也是,正頭不抬的和大姐搶白玉蘭的空碗,倆人都要給娘倒一半。
在這個家,娘永遠吃不著什麼好的。
她們三位閨女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在爭吵時埋怨過娘偏心哪個虧待哪個,因為她們知道,娘這輩子最虧待的是她自個。
換殷實人家會說,不過是一碗粥而已,至於嗎?就不能多做點兒?非得整的緊緊巴巴。而且吃飯還不消停,瞎謙讓啥。
真至於。
能說出那種話的,是殷實富足的人,站著說話不腰疼。
“快吃吧。”左老漢一聲令下,女婿們沒管那事,立即動筷。
家家都這麼上演,早麻木了。
也習慣女人家在飯桌上謙讓、少吃,好吃好喝要先可男人們。
秀花將半碗粥又倒給小豆半碗,沒等小豆勸就說:“吃你的,都沾吧點兒得啦。”
心裡卻在尋思著,買水稻田這事兒,刻不容緩。